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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心理準備,江如練剛伸勺向鍋,一隻手就冷不丁地出現,捉住了她的手腕。
勺子一顫,差點沒打翻。
樹妖皺著眉,直接問道:「為什麼你不收她的花,也不收我的?是不喜歡花嗎?」
江如練心裡直突突,明明沒幹什麼事,卻覺得自己像是只在外拈花惹草的負心鳥。
她只好放下勺子解釋:「冒著風雪登山太危險,我要是收下這一束,她以後指不定還會再來。」
樹妖慢騰騰地盛了碗粥:「那我的呢?」
聽起來有些悶悶的,像鍋里的粥,在蓋子底下咕咚咕咚的冒泡。
她突然湊上前,兩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甚至逼得江如練倒退了一步。
一個手足無措,一個目不轉睛。
「我除了自己開的花,再無其他可以給你了。」樹妖垂下眼睫,也藏起了眼底的失落。
「在你心裡,我是否和那個小孩一樣?」
是否也只是因為憐憫,而隨手給予一份恰到好處的幫助?
江如練的逐漸目光飄走,表情也有些彆扭。
「並非,我行事從不需要什麼回饋,留下來是因為……」
起初她還能說出個一二三,而現在腦中思緒紛雜,連半個字都答不出了。
她有時不敢去看她,連餘光都要躲著。
卻喜歡上了白玉、初雪,還有帶著清冽氣息的花。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有一粒種子在她心中發芽。
沐浴崑崙的朝陽,澆灌數不盡的日落。
也就瞬間的事,江如練神情一松,漾起一個淺笑。
「可能我留下來是因為你吧。」
她本就生得昳麗,此刻更是耀如紅蓮,連天光都黯然失色。
樹定定地看了會兒,難得主動挪開視線,端起方才放涼的粥遞給江如練。
竹米熬製得恰到好處,軟而不爛,既保證了口感又不破壞其香甜。
江如練咂咂嘴。
樹盯著她喝,又問:「好吃嗎?」
「嗯。」
為了證實自己所言非虛,她兩三口喝完,補充道:「是我吃過最好的竹米粥。」
甚至以後也想繼續吃。
「你怎麼突然想要做飯?」江如練隨口問。
樹轉頭望向窗外。
此時正好是午休,外出勞作的人回來了,村莊就熱鬧了許多。
「因為他們都是這樣做的。放牧、打獵,然後回家,煙囪里就會升起炊煙。」
江如練失笑,仔細想想,自己的生活軌跡和這差不了多少。
巡視領地、打架,外出給樹妖帶禮物,然後回家。
樹妖的白髮沐浴在日光下,閃閃發光,照得江如練挪不開眼。
她遍歷九州的時候,沒想過會在這種地方安家,更沒想過會遇見給自己種竹子的妖,送花的人。
果真,天命不可琢磨。
*
人族安生了幾個月,白雲歇一行人也隔三差五的來喝酒。
光陰就像天空的浮雲,走得慢悠悠,但等人回過神來,才發現早已消失不見。
江如練的生活相當樸素,投餵樹妖和被樹妖投喂,偶爾和白雲歇那群人「聊」上幾句。
比如,這個面容清秀的男子在不死木下轉了好幾圈。
江如練就在樹上盯著,她在人前從來都是妖身,時時準備給這男人來一爪子。
自己的東西被人所覬覦,讓她止不住地煩躁。
大概是氣勢太兇,男人仰起頭抱歉地笑了笑。
「見此木方知造化神奇,浮生渺小,一時竟入了迷,閣下別見怪。」
鳳凰冷哼,只覺得他說得這樣花里胡哨,長得斯斯文文,指不定是個面白心黑的。
比白雲歇還會裝。
她沒答話,男人也沒覺得尷尬。
依舊好奇地問:「聽聞崑山神木之心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予長生,不知道是真是假。」
江如練蔑他:「死而復生違逆天命,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這話相當不客氣,男人嘴唇翕動,似是還想再說點啥,就被遠處的聲音打斷。
「老裘啊,喝酒了!再不來罰三杯了哦!」白雲歇催得緊。
他不緊不慢地整理衣袖,朝江如練揮手後離開。
又過了半個時辰,斜陽西沉,酒會上的人逐漸散去,到最後只剩下白雲歇一人自斟自飲。
江如練飛到石桌上站穩,順便一爪子推開白雲歇遞過來的酒杯。
「你身上怎麼有股妖氣?」
而且是很兇戾的氣息。
捉妖人沾染上妖氣很正常,可像白雲歇這樣重的就不太對了。
白雲歇攤手,語氣分外無奈:「出了點事,與一隻禍斗結了主僕契。」
隨後又托著腮抱怨:「養不熟的狼崽子。我明明救了她唉,她居然天天嚷著要殺我。」
她或許是想到了煩心的事,舉杯時太用力,酒液一不留神就晃出杯子,灑了滿手。
江如練才不會管這些,白雲歇愛咋樣咋樣。她只想知道哪有逗樂的話本,解悶的機關。
「最近有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白雲歇抬眸,難得懶散道:「無,煩心事有一大堆,你要聽嗎?」
江如練果斷拒絕,她可不想幫別人操心,扭頭就要飛走。
可某人卻不願讓她安生,直接開口:「千年前魔物侵襲九州四海,妖族與人族都損失慘重,眼下寒澗又有了點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