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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這一句話,張風來渾濁的雙眼半闔,顫巍巍的手擦去唇邊血跡。
「那陣法需要用火行的魂魄為陣眼。」
都說到這份上了,江如練怎會不懂。
這幫人打自己主意,知道自己不肯就拿卿淺做突破口,真該誇他們一句「小聰明」。
她氣笑了:「師姐才捨不得拿我去填陣,這事沒得商量。」
換從前她還會憂心一二,畢竟自己的師姐從來都把除妖護民放在第一位。
現在卻半點不擔心。
她只想先下手為強,把出這個主意的人類解決掉。
江如練嫌棄地踢了一腳不省人事的男子:「帶你徒弟走,這裡我來處理。」
張風來沒推辭,也沒多說,再耽擱下去他徒弟就救不回來了。
目睹那兩人晃晃悠悠地走出門,江如練才轉頭看向那條青蟒。
因為激烈掙扎,蟒身上全是一圈圈火焰灼燒出來的焦黑,地上有鱗片散落。
她在喘氣,還活著。
沒有妖丹和靈脈,死亡對她來說是早晚的事。
就算如此,她也要用陣法和張風來同歸於盡,可見恨意之深。
江如練打量她半晌,偏頭:「需不需要我給你個痛快?」
若是帶她回妖管局,免不了被折磨。
青蛇咧開嘴,鋒利的毒牙隱約泛光,乍看像是在笑。
「你為何不先給張風來一個痛快?」
江如練無所謂地攤手:「拜你所賜,他也活不久了。」
「呵呵呵。」青蛇將身軀盤起,笑聲尖利,聽得江如練直皺眉。
她吐著蛇信子,不怕死地蹭到江如練面前,瞳孔縮成一道細線,帶著三分癲色。
隨後附耳:「白負雪沒有告訴過你嗎?當初我給你種下的蠱。」
江如練往後退了一步,相當冷漠。
青蛇像是被她的反應逗樂了,咯咯地笑起來。
「那才不是什麼噬神,而是白雲歇辛苦研究出來的——情蠱。」
她欣賞著江如練的表情,故意說得很慢,每個字都淬了毒。
「你吻了誰,誰就會無可救藥地愛上你,可惜,時限僅有一個月。
那次在塗山,奮不顧身替你解陣的卿淺,有沒有被你親吻過呢?」
親吻?
江如練腦海中閃過那一個短暫的親吻,心臟驀然縮緊。
「少來挑撥離間。」
她聲音又快又冷,如冰雪凝成的霜刀,也不知是要斬斷誰的念想。
青蛇似乎感受不到逐漸攀升的溫度和威壓,嘴角越咧越大。
「你難道就沒細想過,她為什麼突然對你熱情了?」
明明知道現在不該走神,江如練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從什麼時候起的?
因為得天獨厚的能力,鳳凰其實很少會對邪物毒蟲做出錯誤的判斷。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被咬了,蠱線那麼明晰。
自那以後,卿淺就像變了個人,踏過碧波漣漪,和自己抱了個滿懷。
還說那並非蠱毒,而是戲耍你的詭計。
江如練神情恍惚,並沒有注意到青蛇緩緩直起身,獠牙上凝結出一滴毒液。
她對準江如練的脖頸,猛地一彈——
瞬間,青蛇嘴巴咧到了相當恐怖的程度,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
而變故也僅在一剎那。
江如練面前橫斜出一柄劍,劍光如雪,照亮青蛇錯愕的臉。
「噗嗤」一聲,劍鋒從青蛇胸口穿過,刺破血肉。
隨著卿淺抽劍,青蛇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沒閉上眼睛,翠碧色的瞳孔倒映出劍尖上殷紅的妖血。
卿淺乾淨利落地收劍,看也不看地上的蛇屍。
她輕聲喚:「江如練?」
江如練打了個顫,下意識地回:「師姐。」
她說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嗓子疼,說兩個字都費勁。
卿淺微微蹙眉:「我等了好久,你都沒有回來。」
這句是在解釋為什麼她會尋過來。
「怎麼在愣神?」
這句就是在表達關心了。
和方才出劍時的凌厲完全不同,此刻的卿淺是溫和的,眼神很柔,恰如春日裡瀲灩的水。
可江如練還是說不出話。
直到卿淺伸手去牽她衣擺,她才慌慌張張地撇過頭:「沒事。」
她很少在卿淺面前掩飾自己,喜怒大多擺在明面上。
所以連裝樣子都不會,輕易被卿淺看出了破綻。
卿淺不明白江如練的不安從何而來,只好扯扯衣服,垂下眼眸:「今晚也想抱著睡。」
哪曾想她表現得越乖巧依賴,江如練就越覺得虛無縹緲。
師姐、好像不該是這樣的。
長年被拒絕和冷落,由此產生的惶恐捲土重來,以摧枯拉朽之勢摧毀江如練新建的防線。
她深知自己不該懷疑,當下的信任是由卿淺每一次主動換來的。
可是、可是……
江如練嘴唇翕動好幾次,才小心翼翼地詢問:「師姐知道情蠱嗎?」
「不清楚。」
卿淺回答得相當乾脆,似乎不需要思考:「你問這個做什麼?是要調查什麼事嗎?」
接著,手上傳來布料的磨擦感,那截衣擺就這樣從她手中溜走。
江如練退後了一步:「師姐先走,我、我晚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