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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探進來半個鳳凰腦袋。
之前的那一幕刺激太大,確定卿淺已經躺下了,江如練才鬼鬼祟祟地來到床邊。
她剛洗完澡、換上自己毛茸茸的裡衣,染了身好聞的花香。隨後掀開被子躺進去,房間裡隨即暖和了許多。
只需要一翻身,手就能夠到自家師姐,江如練滿臉幸福地把臉貼到卿淺背上,準備先貼貼十分鐘,再來想事情。
她已經閉上眼睛了,卿淺卻驀然開口:「你想好了嗎?」
鳳凰當場彈射出去,嚇到炸毛。
卿淺翻過身,白髮在枕頭上蜿蜒流淌,瞧著特別軟。
她也不說話,就這樣瞬也不瞬望著,等著江如練回答。
江如練拒絕不了,只能把被子給卿淺掖好,一邊磕磕絆絆地解釋:「師姐,你還有傷,過幾天再說好不好?」
卿淺微微蹙眉,表情分外不解:「嗯?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不解除契約嗎?」
她看上去也不像作假,江如練下意識地就信了,手上的動作頓時停住,開始懷疑妖生。
卿淺歪頭:「你想到哪兒去了?」
「......」
氣氛短暫凝滯片刻,江如練此時恨不得能變成鳳凰飛走,去外邊吹風。
給自己熱度驚人的臉頰將將溫,順便試圖拯救一下自己被後遺症污染的大腦。
她猛地將被子一裹,背對著卿淺縮成一大隻,自閉著不敢見人。
好丟臉!自己在師姐心中是不是會變成一隻口是心非的色禽?
思緒被攪得亂七八糟,她正在打腹稿,試圖解釋的時候身後突然穿來一聲笑。
「撲哧。」
悶在被子裡,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得虧江如練耳聰目明才沒有錯過。
她噌的一下子坐起來,盯著身邊的小鼓包。
「師姐,好像有人在笑,你有沒有聽見?」
卿淺只露出一雙眼睛,古井無波:「沒有,你聽錯了。」
江如練半信半疑地躺回去,望著天花板發呆。
難不成是自己精神緊繃太久,已經出現了幻覺?
幾秒鐘後,她眉頭皺出個川字,感覺自己幻覺加深了。
好奇怪,被子似乎在動?
她連忙轉頭:「師姐,我——」
話音戛然而止,錯愕的臉正對上含笑的眉眼。
罪魁禍首被當場抓包,她非但不道歉,還無比坦然地伸手蒙住江如練的眼睛。
不咸不淡地開口:「睡覺,晚安。」
答案就在眼前,江如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某人自編自演好大一場戲,估計就是為了看她臉紅。
她不可置信地掀開被子,大聲指責:「你騙我,你笑得肩都在抖!」
卿淺淡定地拿棉被糊江如練一臉。
被遮擋住嘴,江如練說話都瓮聲瓮氣的,自帶委屈和抗議:「師姐從小把我騙到大。」
等卿淺挪開棉被,她還把頭埋臂彎里。
「有一年你下山除妖,說春天就回來,結果讓我硬生生地等到了立冬。」
「你說沒事,不危險,回來後就昏迷了三天三夜。」
「還有一個月前,我問你的傷......」
她說傷已經好全了,還主動伸出手腕給人探脈。就為了不讓人擔心難過,藏了這麼久。
赫赫有名的大妖因為被「欺騙」感情,眼下委屈得不行。
絮絮叨叨地翻舊帳,聽上去都快哭了。
卿淺安靜地聽江如練念叨完,傾身啾了口她的耳朵:「......抱歉,下次不會了。」
「如果你不喜歡——」
江如練猛地把卿淺拉進自己懷抱里,原本下撇的嘴角也隨之翹起來。
變臉比翻書還快。
她親親心上人的額頭,心滿意足地喟嘆道:「可愛,這樣我也喜歡,無論是什麼樣子師姐都是我的。」
她不是會吃虧的妖怪,既然被師姐擺了一道,當然要騙回去,還要索要利息。
一個漫長又甜美的深吻。
直到卿淺失神的眼睛半闔,蒼白的臉染上薄紅,渾身上下軟成一汪水,只能軟綿綿地被江如練圈著。
江如練輕輕拍著卿淺的背,哄人睡覺:「道侶契我不會解。從上古至而今,沒有一隻鳳凰解除過道侶契。」
「鳳凰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本能......」卿淺嗓音微啞。
江如練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反而帶著笑意道:「沒有師姐,我大半生命就此失去回憶的價值,就像被燒成了灰燼。」
抓不住,還會深深陷入失去的懊惱之中。曾經美好的回憶會變成尖刺,當初有多喜歡這根刺就扎得有多深。
這是一種長久的、沒有解藥的痛苦,而人人羨慕的長生就此變為絕望的催化劑。
所以鳳凰選擇赴死,來結束這漫無邊際的孤獨和絕望。
來世相逢總好過沒有盡頭的等待吧?
江如練閉上眼睛,像小時候一樣抱著師姐撒嬌:「別丟下我,好不好?」
卿淺回抱過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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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過窗棱,碎成亮晶晶的好幾片。
江如練手裡翻著書,耳朵還聽著電話:「裘唐呢?去妖管局沒?」
對面傳來李絮的聲音,她沒問緣由,只道:「今天嗎?今天沒聽說局長來過。你要是需要我就幫你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