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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吹過,寂靜天穹下只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江如練。」
一聲熟悉的輕喚喚回了江如練的注意力。
她轉過身,月光投下來人的影子,有些模糊不清。
江如練沒反應過來:「師姐?你怎麼來了?」
「我擔心你,」卿淺還披著羽衣,向江如練伸出手:「這裡很奇怪,我們趕緊回去。」
她從來沒如此焦急過,連眉頭都擰出淺淺的「川」字。
江如練下意識地跟上去:「是很奇怪,像是故意把我引出來的。你來找我,那營地有沒有留人?」
卿淺點頭回答:「有晏晏守著。」
江如練聽完步伐並沒有放緩,反而還比卿淺快了好幾步。
不知道為什麼,她始終懸著顆心,渾身上下都不太舒坦。
從她踏出帳篷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種違和感伴隨著她。
半響,許是卿淺跟起來吃力,低聲道:「江如練,別走太快。」
思緒又被打散,江如練乖乖回頭停下來等:「抱歉,我在想——」
話音戛然而止。
周圍空間如混淆的顏料般變幻,卿淺臉上閃過絲愕然。
她低頭,一柄利劍穿過了胸口。
一切都被放慢了。
劍尖上帶出的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砸落在地,融進沙里。
黑袍人剎那間出現在卿淺身後,輕而易舉地從她身體裡撈出雪白妖丹。
目睹了一切,江如練卻好像被術法凍住了,大腦一片空白,血液逆流時如墜冰窟。
只能眼睜睜看著兇手的身形化作水霧,消散在空中。
她茫然地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好像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沒能察覺到危險。
就在她眼前,卿淺正捂著傷口,跌跌撞撞地想要靠近她。
衣裳被血染紅,眼瞳也逐漸渙散,像開敗了的梨花,支離破碎。
江如練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發誓要保護的愛人,會死在這裡——
沙漠本就灼熱的空氣瞬間扭曲,赤色的火焰如紅蓮開綻。
以江如練為中心,在短短几秒內橫推出幾公里,過處一絲活物都不留。
寒澗猛地一顫,刻印在石壁上的陣紋閃爍個不停。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崩塌。
可江如練才不管這麼多。
她的師姐掙扎著,半身染血的向她走來。
她抱著頭,仍舊不肯相信。
明明十幾分鐘前,師姐還向她允諾了會好好的,為什麼、為什麼——
等等,不對!
江如練劇烈地喘息,瞳孔縮成細細的一條線。
方才的回憶仿佛涼水般兜頭澆下,讓她冷靜了不少。
這不是她的師姐。
她總算明白了,這擺脫不了的違和感從何而來。
卿淺行事謹慎,不會這樣匆忙出來找她,更不會對襲擊毫無防備。
江如練後退幾步,好幾次想定下心神,指尖卻顫個不停。
她連忙感應自己與卿淺的道侶契,這才發現那抹聯繫還好好的。
眼前的很可能是幻術,如果剛才她的鳳凰火失控襲擊了寒澗,局面只會更加糟糕。
「江如練——」
「卿淺」摔倒在地上,縮成一團,白髮凌亂。喉嚨里發出小貓般的細碎求救聲。
「江如練、我疼……」
江如練閉上了眼睛,反覆告誡自己這是幻覺。
是假的,但戾氣仍如火焰生生不息。
「卿淺」的每一滴淚、每一個痛苦神色都是燃料,把江如練架起來煎熬。
理智的弦繃緊到了極致,她憑本能判斷了一下方向,轉身往營地趕。
再高深的幻術都會有邊界,只要找到這個邊界就能離開影響範圍。
赤色的身影飛掠過沙丘,逃離了過於明亮的月光。
雲層聚攏,投下大片陰影。
但不遠處的火勢已經遏制住了。黑色的煙塵就是最好的信標。
江如練循著這些信標掠入營地時,裴晏晏正在統計損失。
小掌門撩著袖子挽起頭髮,臉蛋乾乾淨淨,只有衣擺沾了灰,和剛才完全不一樣。
她看見來人,眉毛一挑:「前輩?你去哪了?怎麼這麼……」
嚇人。
裴晏晏不自知地咽了咽口水,背手往後面退。
這隻鳳凰不像是出去遛彎回來,更像是在尋仇,或者追殺。
那雙過於清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甚至讓裴晏晏產生了被狩獵的錯覺。
江如練神色陰沉:「我師姐呢?」
很明顯,眼前的裴晏晏才是真實的,她從一開始就落進了陷阱中。
且方才回去,卿淺也已經不在帳篷里了。
這一認知讓江如練想發瘋。
裴晏晏小小聲:「剛才還看見的,我帶你去找。」
她帶路帶得飛快,格外主動,活像身後有鬼在追。
繞過救出來的物資,後面是已經毀壞的火晶,亂七八糟的堆疊在一起。
看著損失不少,人族估計會心疼死。
「卿前輩來調查起火原因,」裴晏晏繞過地上的焦木,四處張望:「在這裡!」
廢棄的木箱堆旁邊,站著個亭亭玉立的身影。
她正低頭沉吟,並沒有注意到有人來。
裴晏晏急忙往前,隨後「咚」的一聲響,又雙手捂住額頭,呲牙咧嘴地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