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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不會拒絕師門的任務。
比如白雲歇讓她護好撿來的鳳凰,那她肯定會竭盡所能地完成。
這次宗門讓她北上除妖,她也毫不猶豫地去了。
江如練從寒梅初綻等到玉竹長出新芽,總算等到她師姐回家,卻高興不起來。
卿淺十月去,來年二月歸,除去獵得十幾顆妖丹上交宗門,還帶回來一身病骨。
據說是除妖時受了涼,先是高熱不退,之後又陰寒浸骨。哪怕蓋著厚重的被子、在屋裡布下保暖的陣法,臉色還是蒼白得可怕。
醫修快把青蘿峰的門檻踏平了,人卻不見好。
江如練天天守門口,看醫修端著藥進去,搖著頭出來。
「能試的辦法都試過了,我師父親自出馬都沒轍。」
「師姐的手和寒潭水一樣冰,唉,我看著心疼。不是說鳳凰是味好藥嗎,要不然——」
「你在說什麼?」其中一個小姐姐皺眉打斷同伴的話。
然後一轉頭,就發現江如練站在不遠處,眼眸沉沉,安靜得像個假人。
沒什麼比打壞主意還正好被當事人聽見更尷尬的事了,男修頭皮發麻,趕緊找了個藉口溜走。
江如練就當之前的事沒發生,走上前問:「師姐今天好點了嗎?」
小姐姐還是搖頭。
她長嘆一口氣:「這病吹不得風,也斷不得藥。你記得提醒大師姐喝藥,晚上睡覺蓋好被子,關好窗,千萬別著涼。」
江如練乖乖道:「嗯,我記住了。」
她何止是記住,簡直是把這句話刻到了心上。
晚上睡覺前還特意繞屋一圈,檢查窗戶。
隨後就驚慌地發現,有扇窗開了條縫,沒關嚴實。
透過這條縫,江如練甚至能望見床上的身影。
被子比人厚重,或許是悶,卿淺大半條手臂都露在外面,蹙著眉,睡得並不安穩。
這怎麼能行!
夜裡的風呼呼撞上窗紙,門被鎖著,江如練根本推不動。
學了這麼久,讓她打架絕對不含糊。
輪到這種開個門、關個窗的小法術就兩眼一抹黑,情急之下只能變成小鳳凰,試圖從縫裡鑽進去。
巴掌大的小鳳凰全身都覆著紅羽,尾巴也短,只比剛撿回來的時候好一點。
她撲騰到窗台上,看準時機一躍而起,栽進縫裡,最後成功進去了——
一半。
由於錯估了自己的體型,她現在被迫卡在中間位置,進不去也出不來。
除非把這扇窗拆了。
或者叫醒床上的人。
比起什麼都做不了、等著第二天早上卿淺睡醒解救她,江如練選擇後者。
於是房間裡響起鳳凰的清亮啼鳴。
「救救啾!救救啾!」
不到一分鐘,卿淺緊閉的眼睫微顫,悠悠轉醒。
起身先揉了揉太陽穴,再點上燈,去尋找吵醒她的罪魁禍首。
一隻半夜三更、被卡在窗戶縫裡的鳳凰。
江如練立即閉嘴,瞳孔放大,懸在半空中的小爪子十分無措地刨了一下。
沒臉見人。
卿淺:「……」
她抽開窗閂把小鳳凰取下來。
江如練滑翔到地上重新變成人形。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子鎖好。
接著爬上卿淺的床就開始脫外衫。
卿淺一時沒反應過來,甚至沒來得及阻止。
等她快步到床邊,江如練已經把外衫一丟,露出裡面嫩黃色的裡衣,再鑽進被子裡,只留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在卿淺開口之前,江如練搶先道:「我沒有抱師姐,只是想讓師姐暖和暖和。」
她可憐兮兮地抱怨:「師姐的被窩好冷。」
卿淺面無表情,甚至一把掀開被子:「下去。」
江如練縮成一團,淚水開始在眼眶裡積蓄,泫然欲泣的模樣。
「那師姐把我吃掉吧,」她拿衣袖抹眼淚,眼角都被抹成緋紅色,還帶著哭腔說:「我那麼大一隻,做成藥應該夠師姐吃很久,吃完病就能好了。」
見卿淺無動於衷,江如練慢吞吞地爬起來:「我這就去靈樞峰慷慨就義。」
卿淺攥著被角的手捏緊又鬆開,良久輕呵出一口氣,分外無奈:「慷慨就義不是這麼用的。」
江如練當即躺了回去。
身側的床一沉,她嗅到了帶著點苦味的冷香。一隻清瘦的手將她身上的棉被蓋好、掖緊。
隨後卿淺也背對著江如練躺好,中間隔了至少三尺,完全可以再躺一個人。
江如練不動聲色地往卿淺身邊挪,一邊假裝天真地問:「那該叫什麼。」
「叫自投羅網。」
「哦。」
眼看還差一點,卿淺突然開口:「你裡衣為什麼是黃色?」
江如練嚇了一跳,差點沒躥回去。
她輕輕摸了摸卿淺的白髮,悶聲答:「是我身上的羽毛變的。」
又等了一會兒沒動靜,江如練成功貼上卿淺的背,果然發現卿淺的體溫比想像中的還要低。
卿淺坐起來:「你——」
江如練直接委屈地打斷:「沒有抱。」
她連手都沒伸,光是貼貼怎麼能算抱呢?
但今天的賣萌份額已經用到頭了,卿淺無動於衷:「變鳳凰,否則你就自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