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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如練看似無精打采,實際上餘光一直落在卿淺身上。
從她說第一句話起,卿淺就開始蹙眉,等她回到工位,卿淺還站在原處。
有戲。
江如練不瞄了,改成正大光明地看。只是那下撇的嘴角怎麼都透著股委屈。
而後卿淺抬腳往她旁邊的空位走去:「怎麼,堂堂一方大妖也有怕的人?」
江如練信誓旦旦道:「我也是停雲山的妖,不能給師門惹麻煩,自然要服從安排。」
那態度認真到自己都快信了。
卿淺掃她一眼:「你惹的麻煩還少嗎。」
聲音不急不緩,如崑山玉碎般泠泠清清,但並非是帶有惡意的詰問。
她將書放到了桌子上,只這一個動作,江如練瞬時支愣起來了。
「師姐不走了?」
「嗯,等你找到了合適的人再走。」
後邊的話已經被江如練自動過濾,她只知道卿淺答應了。
於是嘴角開始不受控制地上揚,連帶著房間裡的溫度也逐步攀升,空氣如同被陽光烘烤過,變得舒適宜人。
憑藉著精純的火靈力,有鳳凰在的地方永遠不會冷。
卿淺還沒坐下多久,江如練就已經從柜子里摸了出漂亮的白色毯子、靠枕、甚至還有收納用的小書架。
明顯是給卿淺準備的,最後把送上來的那杯熱茶往卿淺桌子上一放,一雙眼睛賊亮的望著她。
好不殷勤。
卿淺垂眸,手邊的茶很特別,泡的是細長的竹葉,青翠欲滴,帶著十足的靈氣。
她拿起杯子抿了口,目不斜視:「沒正事做了?」
「伺候師姐怎麼不算正事。」江如練理直氣壯地答。
一杯茶飲盡,卿淺的臉終於紅潤了幾分,嘴唇也有了血色。
她將空杯子推給江如練,正好擋在那隻蠢蠢欲動、試圖探她手腕的爪子前。
隨後無視江如練可憐兮兮的表情,抽出書架上的古籍,以極快地速翻閱著。
江如練搬來椅子,坐到卿淺身邊,毫不客氣地占據了半張辦公桌。
她支著頭,鍥而不捨地追問:「師姐的傷好了嗎?」
卿淺平靜地翻了一頁書,並沒有回答。
「師姐冷嗎?需不需要外套?」
「師姐晚上也咳嗽嗎?要不還是請醫修來看看吧。」
見卿淺無動於衷,江如練語氣低落到了谷底:「我好擔心。」
一句話包涵了充沛的感情,堪稱肝腸寸斷、萬箭攢心。
卿淺指尖微顫,書頁被揉皺了點。
半響,她默默撫平褶皺,輕嘆道:「你要是實在無事,就陪我回青蘿峰取一本書。」
話音剛落,江如練立即露出一個笑,精神氣十足地答應:「好。」
難得,師姐居然主動邀請她出門。
可能是因為之前的誤會,那點愧疚感還沒消散。
江如練看著卿淺合上書,晨曦從她指尖溜走,被雲層打碎成溫暖的光影。
她師姐是強大又溫柔的人,一顆心裝得下芸芸眾生、天地大道。
但她不一樣,她是自私的妖。平生所思所求,只一個卿淺而已。
*
青蘿峰在停雲山脈深處,山峰陡峭、高聳入雲,一道青石長階蜿蜒而上。
停雲山第三十六代掌門人,裴晏晏,個子矮不說,臉上的輪廓還沒有長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
她一身白色道袍,大大咧咧地坐在山腳的階梯上,也不嫌髒。
江如練走上前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裴晏晏聽見了,但是連眼皮都懶得掀:「前輩今天這麼慢,是在路上被監察部抓住了?」
上午就收到了江如練發來的信息,喊她去幫忙找書。
她算著時間趕到,結果江如練破天荒的來晚了。
要知道鳳凰的飛行速度可不低。
江如練不屑地睥她,義正辭嚴道:「禁止各種形式的不科學飛行,我開車過來的。」
「嗯?前輩居然這麼守規矩?」裴晏晏覺得不可思議,一抬頭瞧見了江如練身後的卿淺,頓時明悟。
她就說,江如練十幾年沒回過青蘿峰,怎麼突然來了興致。
原來是有人陪了。
她將手機收進袖子裡,規規矩矩地作了個揖:「師叔祖。」
順帶不動聲色地把人打量了一遍。
山上風大,卿淺披了件厚實的外套,小半張臉縮在毛茸茸的衣領里,朝她點了點頭。
那外套看著樸素,實際上袖口和衣兜處縫有炫酷的螢光帶子,暗搓搓的花里胡哨。
這肯定不是卿淺自己的衣服。
卿淺出關之前,裴晏晏沒少被江如練折騰。
常常被耳提面命,什麼「師姐怕冷,給她準備的房間一定要暖和」,「要上茶就上最好的」或者「師姐吃得清淡,飯菜不要放辣」。
最離譜的是,她讓人送過來的裙子都讓江如練退回去重做了。
理由是尺碼不對,「師姐的腰還要細一點」。
她還以為這個被稱作「停雲霜月」的師叔祖是何等矜貴的人物。
後來相處過才發現,卿淺雖然身體不太好,但在生活方面沒那麼多講究,甚至可以算得上樸素。
可能是某隻妖太在乎了,才把她當易碎品。
修真者哪怕不藉助工具,速度也相當快。三人沒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