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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跑一追之間,寒澗越來越近。
江如練出招快得只見殘影,接招的白負雪手不太穩,心態卻穩得很,還有心思問話。
「你要毀了這陣?」
回應她的是一聲嗤笑。
要不是先前取丹給卿淺導致實力下降,白負雪根本撐不到這時候。
寒澗的陣紋在激烈的打鬥中閃爍個不停,山崖上的巨石搖搖欲墜。
白負雪看準時機揮出黑火,看樣子是想把陣紋毀掉。
江如練咬牙切齒,還是調轉靈氣去攔那道黑火。
就是這一猶疑,白負雪的走位驟然改變,出現在卿淺身前。
她的目標不是法陣,而是卿淺!
江如練回身,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尖爪已近,卿淺卻不閃不避,從衣兜里摸出把白色摺扇,輕輕往寒澗一拋——
白負雪猛地停步。
摺扇從她眼前掠過,一伸手就能抓到,江如練的刀卻也至心口。
在摺扇和性命之間,白負雪選擇了前者。
於是刀鋒洞穿骨肉,帶出的血落滴落在白扇上,紅得刺眼。
江如練不是廢話多的妖,何況剛才的變故把她嚇出身冷汗,上去就要再補一刀。
「鳳凰。」是白雲歇的聲音。
江如練不為所動。
這一路打下來,她臉側還沾著不知道誰的血,刀架在了白負雪的脖頸上。
「我說過,我們之間並沒有兩清。」
一聲嘆息,白雲歇再次道:「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
江如練磨了磨牙,收好刀後也不管別人怎麼看,氣呼呼地去牽卿淺的手。
摺扇緩緩展開,一縷煙霧飄出,幻化出白雲歇的身形。
白衣裊裊,仿佛天光照徹,在幾百年前或許也是誰的白月光。
那雙死寂的黑眸第一次有了色彩,嘴唇翕動幾下,聲音有些許嘶啞。
「你終於肯見我了。」
白雲歇揉了揉太陽穴,看起來很無奈。
「我說過,做完那些事我放你自由,如果再傷人我會親手取你性命。現在這局面......」
白負雪再也維持不住表面上的平靜,手往前夠卻撲了個空。
那些雲霧從她指縫間溜走,無論如何都抓不住。
她手足無措,如倉惶失了家的小狗,儘可能地想要去解釋。
「如果真的魂飛魄散了,你連來世都不會有!只有拿到木心——」
話音被白雲歇笑著打斷:「負雪,人間來此一趟便夠了,我沒什麼可牽掛的。」
說得很明白,她不想活。
白負雪一愣,隨後平靜下來了,面朝著眼前人沉默了良久。
久到月落天邊,太陽慢慢爬上來。
她突然眉眼彎彎,也笑起來,像尋常朋友那樣調侃:「白雲歇,當真無情。」
江如練皺眉,隨即喊出聲:「她是想......」
沒來得及,那隻禍斗摸出本筆記往空中一拋,自己閉上了眼睛、張開雙臂,無猶疑地往身後的寒澗倒去。
大風起,風沙吹得人睜不開眼睛,江如練連忙把卿淺按進懷裡,自己正大光明地看。
陣紋劇烈地閃爍著,有紅光在石壁上遊走,填滿缺失的那一部分。
隨後就悄無聲息地黯淡下去了,再沒了動靜。
她的獻祭不絢麗,更談不上轟轟烈烈。
但這大概是一天中最溫柔的時候,雲停風止,滾滾紅霞就鋪滿了天。
散落的紙張紛紛揚揚地落下,卿淺扒拉開江如練的手,隨意地撿起一張。
上頭的字跡先是整齊清晰:
「永安年七月。和白雲歇一起去青州約老友敘舊。」
「和白玉歇去了安城買酒。」
「和白雲歇去衡山捉妖。」
隨後逐漸變得潦草,難以辨認:
「承平年七月。去青州。」
「重過安城。」
「……」
「去青州。」
「安城沒什麼變化。」
卿淺算了算時間,這個時候白雲歇已經「死」了。
她的契妖卻仍循著往日光陰,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之前的事。
江如練探過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毫不留情地吐槽:「或許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給白雲歇看這些。
她也好奇,抬頭去瞧白雲歇的反應。
那人凝眸佇立,無喜無悲,腳邊滿地白紙。
倏爾喃喃自語:「天氣真好,不如去喝酒吧?」
*
危機解決,所有人都一臉懵的被勸回了。
枯死的胡楊木下擺起酒桌,裴晏晏送上了一壺上好的「醉浮生」。
臨走前她還不忘問:「前輩,上次說過的,裘唐這件事到底要如何處理。」
江如練簡單粗暴地推掉自己面前的酒杯,換上茶。
她隨意道:「說他幡然醒悟,以身祭陣救國救民總行了吧?」
「不,」卿淺果斷拒絕,重新交代:「你去把前因後果如實傳達,裘唐如何陷害鳳凰的,又是怎麼死的。」
裴晏晏擰著眉有些為難:「可是如果前輩被怪罪......」
「那我就帶她走。」卿淺淡然道。
她端起酒杯啜了口,餘光正好瞥見那隻鳳凰。
傻乎乎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江如練心滿意足:「照卿卿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