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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希望剛才那一下,路威特可別死了。
「一直到現在都不說話,篤定我不會殺你?」沃德蒙特沒有想過自己一來就要面對清醒的西弗勒斯,好不容易找到,在那之前他都認定西弗勒斯處於瀕死狀態,會見到的是昏迷不醒的、等著他救治的西弗勒斯,而不是現在這樣的西弗勒斯。
近兩個月的時間,在外調查毫無成效,沃德蒙特試過很多方式,甚至侵入過警察,找尋有關他的樣貌信息,但找到的不是僅僅與他有幾分相似的陌生人,就是毫無干係的虛擬消息。
他已經隱隱有所感覺,自己恐怕不會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裡的人都太脆弱,他們的國家依賴的都是軍事武器,那些武器確實很強大,至少一些武器的效果是他拼盡全力也達不到的。但他也說不上自己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畢竟他至今最吃力的一次行為,就是更改西弗勒斯的記憶。
他會來到這個世界總不會是毫無緣由的,墜落在西弗勒斯的家,必然有相應的理由。
要離開這裡,回到自己的世界,或許真的只有西弗勒斯能夠解答。
事實無疑讓沃德蒙特格外挫敗。
加上西弗勒斯持續的緘默,更讓沃德蒙特惱怒不已,仿佛是被西弗勒斯這麼個弱小的存在拿捏了。
憤怒之下,沃德蒙特再次選擇直接讀取西弗勒斯的想法。然而這一次西弗勒斯完全清醒,且大腦本就處於眩暈狀態,所以沃德蒙特貿然闖入西弗勒斯的腦海,就被一同捲入了漩渦之中。
這種情況無論對西弗勒斯還是他都非常危險,完全超出沃德蒙特預料。剎那的變化,沃德蒙特想退出去已經來不及,反而越掙扎越被拖入意識漩渦的深處。
西弗勒斯瞳孔無意識地擴散,心臟再一次發出無法承受的痛意,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在身上。
意識被捲入西弗勒斯腦海,沃德蒙特的身軀無法控制地摔倒在地。
「砰!」
心臟是血液循環的重要動力系統,西弗勒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聽到了它跳動的聲音,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血液淌過血管,仿佛是要從細窄的閥門爭先恐後地逃離,為此不惜將狹窄的血管衝垮。就像洪水來時,巨大的水體不會思考河道能否承受,巨量的血也不會考慮血管能不能承受,它們生出了自我意識一樣,只想在推動中逃出這具身體。
「砰!」
一切細微的動靜,西弗勒斯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捕捉到。他甚至能看到細微的塵埃在空氣中漂浮,看到藍色的牆皮由細膩的顆粒組成,而那背後又有無數的空洞,黑魆魆的,看不真切。
「砰!」
夜晚的涼意如此深重,鋪天蓋地的寒冷哪怕隔著厚厚的被子,也無可阻擋的侵襲過來。
在西弗勒斯閉上眼前,腦中最後一個念頭卻是路威特好不容易給他暖起來的手,現在好像又涼了。
就在西弗勒斯墜入深淵那一霎,病房忽而起了巨大的旋風,屋內所有的器具頃刻間化為烏有。
唯有路威特所在的角落,成了暴風雨中唯一安穩的小島。
第021章
這是哪裡?
一層套一層的拱門,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的彩窗,雕刻複雜的穹頂,正對面,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
「他在那裡!」
這一聲呼喊,瞬間叫醒了西弗勒斯。
猛然轉頭去看,一群穿著神職服飾的人黑壓壓地圍上來。
西弗勒斯不自覺退開一步,卻沒想到這些人徑直穿過了他的軀體,領頭的壯碩神甫將一個瘦弱的小孩兒從神龕下拽出來。那兇殘的力道,還有彆扭的姿勢,西弗勒斯判斷,只要神甫再用點力,那個小孩兒一定會手臂脫臼。
「就是他,魔鬼!」
「他殺了伊森的兔子。」
「可憐的歐尼亞差點被他摔斷脖子。」
「他太可怕了,神甫。」
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指控,那個孩子都沉默著。
是個黑髮黑眼的孩子。
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瞬,再度清晰,場景已然變幻。
那個黑髮黑眼的小孩被綁在十字架上,在他周圍堆滿了乾柴。
神甫宣布了審判的結果,所有人都高呼神明的名,要求立刻燒死那個孩子。
火被點燃,高溫燃燒的濃煙,嗆得圍觀的人避開了些距離,燃高的外焰扭曲了空氣。
被濃煙阻隔了視線,西弗勒斯聽到了那個孩子痛苦地吶喊。
但那吶喊過於微弱,在興奮的人群歡呼聲中,那麼微不足道。
西弗勒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目睹這樣殘酷的刑罰,他上學的時候歷史課確實提及過,但課本並不會深入記述這部分內容——這可是歐洲黑歷史,不利於宣傳——西弗勒斯也是寫作的時候才查閱過相關資料,知道火刑的滅絕人性,卻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親眼看到。
群體為暴行歡呼,孩子在烈火中哀嚎,割裂的畫面在焰火中破碎——不,不是墜入下一個場景,而是所有人在他面前破碎。
風煙散去,西弗勒斯見到那個孩子腳踩烈火,雙目通紅。
剛才的歡呼戛然而止,所有人無一例外倒下,血緩緩從不知名處淌出。
他還活著,其餘的人無一活口。
他朝著台下邁了一步,西弗勒斯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