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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寧仍是笑,眸子一亮,信心滿溢:「我開車怎麼樣?」頓了頓,莫寧又說:「不過,我並不認識路,所以……還要麻煩顧總指路。」這段話說出去很順暢,莫寧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但她還是抬手捋了捋頭髮。
顧準點點頭:「好。」
莫寧前年考的駕照,因為實在害怕,她開得很慢。上了高速公路後,市區的霓虹燈漸漸遠去,路燈稀薄的光照著前面的路,像霧一樣。顧准就坐在身邊,莫寧一路都保持著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上了高速,她終於慢慢放鬆了下來。就在這時,顧准突然問:「河源公司的案子你們已經關注很久了嗎?」
「嗯。」
「聽聽我的想法嗎?」顧准溫言道。
「洗耳恭聽。」
「如果員工自殺案只是個例,媒體不應該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這裡。」
高速上往來車輛很少,莫寧也得以分心回應:「媒體想要調查的,正是這自殺案是否是個例。」
顧准沉吟了片刻,道:「然後呢?」
「如果是個例,我們也許可以將之定為偶然性突發事件,如果有較多起案例,那麼,這個公司就值得監督了。這是媒體的權力。」
「假如調查結果是後者,你們會怎麼行使權力?」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報導,如實的報導。」莫寧答得很快,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麼。可是,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答案很幼稚,像剛畢業的熱血小青年。她心底是很明白的,河源公司的報導,即便調查翔實,資料客觀,也不一定能出。如果說剛畢業時的莫寧還有新聞理想,那麼現在,新聞對她來說只是事業。
顧准看了看她,笑著說:「你習慣於這樣的問答思路嗎?」
「我是一個記者,習慣了按照採訪思路和別人交談,原本就喜歡在提問前先想好被採訪者可能會有的答案,以免冷場。可是……」
話一停,顧准就轉過頭來看她。莫寧如願的甩了個意味深長的笑給他,同時說:「在和顧總交談的時候我得多思考幾條答案,因為顧總很有可能會出人意料的,不為人察覺的,把話題轉移到很遠。像您這樣的採訪對象,總能讓身為記者的我們抓狂,因為從你們身上,我們得不到任何想得到的答案。」
晌久,顧准才別過頭去,抬手扯了扯領帶,他的視線又投向了車窗外,片刻後,他說:「你所說的,都是站在你的職業立場,你要套出來的是你想知道的,可是,從我的職業上來說,我必須牢牢守好你們想知道的。所以,歸根究底,我們都有職業病。」
車子繼續保持前行著,高速公路上往來的車輛很少,不想再繼續先前那些話題,莫寧禁不住把在心中揣摩已久的想法平鋪了出來:「送我回去這個想法,也是阿姨關照的嗎?」
莫寧是在心裡這麼打腹稿的,如果他答「是」,她會回敬他「阿姨難道有千里眼,人在G市也能知道S市的我急著回去」;如果他試圖繞開這個問題,她就直接戳穿他「顧總不如直接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要急著回去」……
「不是。」顧准答,目光透過擋風玻璃,直直穿向燈霧中長長的路。「今晚你和張記者的談話,我好像一個字都沒能錯過。」
莫寧條件反射的「噢」了一聲,她只想過顧准怎麼宛轉的避開這個問題,倒沒試想過如果他坦誠回答,她要怎麼樣。顧準話里的內容又太需要精力消化,以至於她開始不間斷的思考自己和張乾志都說過些什麼,有哪些話不適合聽,又有哪些話會讓他誤會。這麼一想,莫寧就鬱悶了,因為他們說過大部分的話,都與顧准有關。
「沒有什麼要重新表述的嗎?」顧准輕聲道。
莫寧反射性的問:「哦?有哪些部分顧總還沒聽清楚嗎?」
顧准被她的話逗笑了,那笑毫不加掩飾,直生得出光華來。莫寧餘光可以模糊的看見那笑容,心裡有種衝動想轉過去完整觀看,卻還是生生忍了下去。在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前,她不能被這張妖孽的臉□了去。
「我以為你會讓我不要當真。」
「不必,你可以當真。」莫寧面無表情的說,剛剛還起伏的心情在她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來。
「包括你喜歡我的錢我的貌?」顧准聲音幽幽的,莫寧一點也辨不出他話里的意味。
「顧總應該習慣了才是,喜歡你的錢你的貌的女人有很多吧。」
「唔,也許吧。」顧准邊說著邊打開了車窗,晚風襲入,帶著秋夜特有的涼氣,顧准單手支在車窗上,禮貌的說:「很抱歉,今晚喝了些酒,酒勁好像現在才上來。不介意我開窗吧?」
莫寧心道,你都開了,我還能介意嗎?好在夜風雖涼,卻不冷。莫寧也點點頭:「不介意。」轉過頭去看他,剛才問介意與否的那人已經閉上了眼睛,車裡的燈光好像被夜吸去了一半,暗暗的,和著此情此景,憑空添了些奇怪的感覺。
車子下了高速,沒了顧準的壓力,莫寧開車順溜了許多。又過了一個收費站,上了另一趟高速。精神集中太久,腦子有些缺氧,礙於顧准似乎在睡覺,莫寧只小聲的打了個呵欠。
「困了?」
莫寧被嚇了一跳,差點以為幻聽,飛快掃了一眼,顧准仍然閉著眼睛,她未答反問:「吵醒你了?」
「我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