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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降谷雪用談心的口吻,語氣輕輕柔柔的,漫不經意地問道,如同閒話家常,就仿佛是最為隨心所欲的交談。
夏油傑搖頭。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他並沒有告訴他們,這個世界上有咒靈這種可怕事物的存在。
一方面,夏油傑不想引起父母的恐慌。
另一方面,他們可能會認為這是一種類似於鬼怪的迷信,或者覺得夏油傑上學被人給騙了,再或者覺得他產生了精神方面的問題,諸如幻視、幻聽。
總之夏油傑挺頭疼的。
「他們以為我在上一所私立宗教學校,起初是很不認可的,因為他們希望我去上更好的學校,而不是一所毫無名氣的高專。」
毫無名氣:指全霓虹就這麼兩家咒術學校,與整個咒術界都息息相關,特級強者在這裡上學,御三家家主繼承人做同學,各種大佬前輩做校友。
降谷雪坐在石桌旁,夏油傑的對面。
兩人的中間還擺著剛才拿出來的咒術課本,書頁仍舊保持著翻開的狀態,偶有一陣微風吹過,吹起輕薄的紙張,嘩啦啦地翻動。
夏油傑跟五條悟不一樣,他並不那麼願意將自己的心裡話全盤托出。
尤其是目前來說,降谷雪在他的眼裡,暫時也只不過是一個新同學而已。就算降谷雪是個很完美的聆聽者,但夏油傑並沒有想過──自己需要傾訴。
如果降谷雪不順著他的話說點什麼、或者問點什麼的話,夏油傑很可能就不會再往
下說了。
這對降谷雪來說是個困難。
但她依然還是輕啟粉唇,問道:「後來呢?」
夏油傑抿著唇微笑:「後來因為高專會發很多薪酬,他們漸漸地也沒再反對了。」
降谷雪低頭想了想說:「以你的能力,應該可以上很好的學校吧?」
夏油傑笑著搖頭,一縷劉海微微晃動:
「可是我真的想要成為一名咒術師。」
「我想要──」
「保護弱者。」
降谷雪微怔,原來這就是夏油傑的理由。
五條悟說夏油傑堅持著正論,如此這般。
夏油傑似乎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嚴肅了些,便撿起剛才的話題繼續說道:「其實我父母還是有些反對情緒的,他們甚至經常懷疑我在做什麼不正經的職業。」
降谷雪點點頭,認真地思索起來。
夏油傑忽然噗嗤一笑:「學妹,你也太認真了。我說到這些的時候,不應該會心地笑一笑嗎?」
降谷雪有些迷茫:「……是嗎?」
降谷雪不覺得是這樣,她反而認為夏油傑是在說很認真的話,這個時候要是笑出來肯定很失禮的吧?
夏油傑端詳了降谷雪半晌:「我覺得小雪你很壓抑,總覺得你身上背負了很沉重的負擔。」
降谷雪微微驚詫,她自己也沒發現這一點。但夏油傑所言,似乎完全沒有錯。
她的確背負著這樣的負擔。
降谷雪揚起頭向夏油傑微笑:「我反而覺得傑很壓抑,是為什麼呢?」
成功地將話題拋了出去!
夏油傑的眼神往旁邊的林蔭小道流動過去,那個方向是密林深處:「大概是因為做咒術師真的太累了。」
降谷雪覺得他很疲憊,是那種精神狀態的疲憊。
雖然平時經常表現得跟五條悟一樣沒心沒肺,但他心底的情緒依然像盤根錯節的藤蔓一樣逐漸地蔓延開,潛藏在沒有人看得見的地方。
降谷雪察覺到這一點,是因為她對這些情緒很敏感。
做一名特級咒術師,讓夏油傑感到發自內心的疲憊。
「傑不喜歡的話,為什麼不退學呢?」降谷雪也發自內心地問道,但轉眼又覺得自己的話有些突兀,「我是說,轉學。」
「就算學業上耽誤一兩年的時間,也不要緊的。」
降谷雪是真的這麼認為。她將一個人的心理狀態看得很重要,因為她也曾經歷過一段令她感到非常難過的階段。
夏油傑聞言還是笑著搖頭:「我還好啦,相比之下,我覺得祓除詛咒可以讓更多人活得更好。」
降谷雪明白了,他這是將自己擺在天賦強者的位置上,發自內心地背負起「保護弱者」的責任。
這樣的自視並不是一種高傲自負,而是一種束縛和負累。
夏油傑好像把自己禁錮在這種枷鎖里了。
這就好像是他的信仰。
很難想像,假如有一天,他緊繃的弦斷了,他的信仰崩塌了,將會發生什麼。
降谷雪還是想提醒他:「在考慮其他人之前,我覺得傑應該先考慮自己。」
她的話溫溫軟軟的,像彩虹雲朵,沒有說教意味,也不存在勸解引導的意思,只是出於一種朋友之間的細緻關心。
夏油傑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接受:「如果我的負擔,可以換來那麼多人的幸福,我覺得很值得。」
他擁有與生俱來的咒術天賦,他很強,他的每一次祓除詛咒的任務,都能挽救一場潛在的或緊急的危機。
他是真的覺得很值得。
降谷雪點點頭,沒有再發表這方面的任何觀點。
因為她其實跟夏油傑很像。
降谷雪也覺得,她孤身來到界,執行這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全員攻略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