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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會消失。
宿儺兩眼失神,皺眉問道:「沒有破解之法嗎?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說罷他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又特意柔聲說:「現在身體有不舒服的感覺嗎?」
降谷雪搖搖頭,朝他微笑:「我離開的時候不會有任何痛楚,不必為我擔心。」
宿儺想要使用反轉術式為她治療,手掌緩緩搭在她的身上,溫熱的氣息傳來,咒力涌動。
降谷雪輕輕阻止道:「沒用的,是束縛。」
宿儺對咒術的知識了解得並不全面,基本都是從降谷雪這裡聽來的,其餘的便靠自己領悟。
所以無論降谷雪如何瞎扯,他都聽不出來有什麼地方疏漏。
宿儺問她:「我可以做什麼?」
降谷雪面帶微笑:「活下去。」
那一瞬間,宿儺覺得他的光熄滅了,他陷入一片死寂般的黑暗與絕境。
他試圖去點亮這一盞光,但降谷雪告訴他:
「我的時間不多了。」
「大概是明日吧,在明日到來之前。」
宿儺與降谷雪在山崖上待了一整日,直到夜晚他們還在那裡安靜地坐著,偶爾會說話。
但大部分時候是寂靜的。
「如果我足夠強,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你說的那個咒術師,有什麼特徵?」
降谷雪微怔,隨口編了個特徵:「他擁有一雙蒼藍色的眼睛,名為六眼。」
宿儺緩緩道:「我記住了。」
長夜漫漫,星子閃爍。今日又是滿月。
第45章
滿月的光華傾瀉在遠處的山林間, 影影綽綽的,清夜十分寂靜,兩人仍舊坐在懸崖絕壁之上。
腳底下是萬丈深淵, 氛圍卻爛漫旖旎。
無限寂靜中, 宿儺遙望夜空輕聲開口說:「無論你去哪裡, 我都會追隨你。」
「──死亡也是。」
少年在清寂夜色里牽住降谷雪的手,動作生澀而又堅定,充滿決心。
他緩緩地說:「我不會讓你孤單一個人。」
降谷雪怔怔看向宿儺, 他的眼底帶有笑意與安慰的情緒, 宛若赴死般的坦然。宿儺總是喜歡在絕境中笑。
[檢測到角色有自盡傾向, 請您阻止。]
降谷雪從手心那股溫熱的觸感中回過神來,她斟酌許久才對宿儺說:「我們以後, 還會再見面的。」
她看見宿儺聞言微微動容,便繼續往下解釋道:「我因人類的情緒而誕生, 或許在數年以後, 我將會獲得新生。所以宿儺, 你必須好好活著。」
宿儺皺眉問道:「具體會是多久?」
降谷雪只能說:「我不知道,但你一定不能死, 絕對絕對不能死。」
「你也不必去找那個咒術師為我報仇, 因為……那個咒術師如今已經死了。」
降谷雪本就是憑空杜撰出一個不存在的「咒術師」。
在宿儺提問之後, 她在思考「強大咒術師」的特徵時,她下意識地,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那個無敵的咒術師五條悟, 便臨時借用了他的特徵。
「六眼」數百年才有一例, 本就極其稀少。
夏油在跟她講述千年前的盛況時, 曾經提到過, 兩面宿儺在平安時代未逢敵手, 所有的咒術師一起上也打不過他。
由此,降谷雪推斷出,兩面宿儺時期,很可能並不存在「六眼」咒術師。
如果有的話,應該會與宿儺勢均力敵,那樣的話也不可能沒留下任何記載。
降谷雪說傷她的咒術師有六眼,也會避免宿儺今後誤殺其他無辜的咒術師。
因為他在平安時代,根本找不出擁有六眼的人。
宿儺聽了她的話後,沉寂半晌,才慢慢道:「那你一定不要忘記我,可以嗎?」
他的乞求般的話語,瞬間讓降谷雪心生不忍,這個請求並不難。
「好,我答應你。」
無邊夜色下,宿儺的雙眸盯著她的眼,輕輕說:「我會找到你的,你只需要等我來,就好了。」
降谷雪望向繁星閃爍的夜空,緩緩點頭。
他不殉情的話一切都好說。
在破曉之前,宿儺鼓起勇氣在降谷雪的額間落下一個淺淺的吻,或者不如說是輕微的觸碰更為合適。
淺淡,不敢再逾矩更多。
無限皎潔的月光下,宿儺一副器宇軒昂的模樣,已完全不似最初的少年,他真的已經成長許多。
眉眼之間也已成熟許多,頗有些堅毅的意味。
甚至於,他在短短時間裡似乎還長高了不少,大概是接連不斷的生死搏鬥與磨練帶來的結果。
宿儺身上的稚氣早已全部褪去,所有的青澀都不復存在,只是他對待她的態度仍然是那樣小心翼翼。讓降谷雪誤以為他還是當初那個雪地里怯弱的少年。
春冰將要解凍,黎明轉瞬到來。
周圍的黑暗逐漸退去,宿儺仰首對著銀光散盡的殘月,再轉過頭時,他看見降谷雪的身體已經開始漸漸消融。
就像在溫暖春天來臨時,便將要緩緩融化的冰雪。
傳說雪女創造出來的雪童子,在春日到來之前會化成雪水回到天上去,短暫的生命僅止於寒冬的最後一日。
在冬季結束之後,雪就會消弭。
在降谷雪徹底消融之前,宿儺鼓起最後的勇氣將她擁入懷中,深深地擁抱她。他想起曾經聽聞過的那樣一種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