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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是那個會天天跟在季競堂身後,拉著他的衣角豪邁地叫著『競堂哥』屁顛屁顛跟著他四處遊蕩的假小子。
她亦不再是那個被媽媽打也依然咬著牙齒堅決不哭的倔強女孩……
她真的不再是那個——我深深疼愛著的、關心著的、擔憂其成長、為之前途揪心的……孩子了。
她長大了。
她長大到足夠和我比較並勝於我。
這個突然的發現始於伍丘實的出現,我,有些無所適從了。
伍丘實提分手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我真是傻得天真,我覺得我能改變他,我不放棄一分一秒的時間。可是,他最終沒有被我馴服。
並不是所有的浪子都會回頭的。或者該說,浪子只會為特別的人回頭。再或者,伍丘實根本不是一個浪子。其實,我還是不平衡了,如果,伍丘實是為了別人,哪怕是一個條件與我相距甚遠的女人,我都不會這樣失敗。
我想,我是自我感覺太好了。
我早該看出來,伍丘實,愛的是我妹妹。
和伍丘實的相遇很巧,第一次,他說巧。事實上,我根本就知道,是他來星光找的我。
他和李燦是好朋友——這也是他與我分手的理由。這個理由多麼荒誕可笑,他說,『李燦是個好男人,我不會搶他愛的女人,所以,對不起。』我很想甩他一巴掌,或者說一句『混蛋』。可是,最終沒有。我是一個極其要面子的女人,我不喜歡被人當做潑婦或者是棄婦圍觀。
後來在我家見了卓理之後,他告訴我,他見卓理第一面就知道她不是卓意,所以,他親自到星光來看真正的卓意是怎樣一個女人。而見他第一面,我就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他的邀約。我們一起吃飯,一起聊天,喝下午茶。
方唯說我很好追,因為我告訴他,我和伍丘實認識三天之後就接吻了。那是我以往的戀情里從沒達到過的速度。伍丘實風趣、智慧、健談、紳士……我看得很真切,他和我是同一類人,偽裝著自己的善容,我確實為他著迷。因為,我很想看清楚真正的他是怎樣。或許,我只是想挑戰,想去征服一個不願意顯露真實自己的男人。
有一天,我終於看到了不一樣的他,我有種直覺:也許那才是伍丘實真實的樣子,一個富家公子最純真同時也渴望純真的樣子。
那天,我看到他看卓理的眼神,是那種溫熱的、好奇的、喜歡的甚至有些孩子氣的打量,我注意到,直到離開我家,他的嘴角都一直掛著那抹笑容——因為卓理才有的笑容。
那時,我並沒有放在心上。我其實很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放在心上。
他來我家,他邀我一起跑步,可是,他每次跑得很快,快到常常把我落在後面;他每次進我家的時候都在努力找尋著什麼,找尋到忽視站在他身後等他的我;他每次看見卓理時,表情都會變得柔和,柔和到我差點以為他是卓理的男朋友我的妹夫……
我吃醋,我甚至嫉妒。
我從不喜歡爭吵,我也不希望伍丘實把我當一個小肚雞腸的女人,所以,我憋著,我不講,我從不講。我後來想,這悶著不講大概也許是我會和他分手的一個極大原因。
那段時間我很多疑,我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的在卓理不知道的地方打量她,我在想,伍丘實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什麼情況之下……喜歡上的她。
愛情這樣難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話說的是不錯……只是,在這場混亂不堪而又荒誕怪異的愛情里,我也是當局者。
愛是如此自私的觸覺,任我是神,也沒辦法恍若未聞,恍若未見。
所以,抱歉,我沒辦法面對你們。
三十回
在卓理髮瘋找卓意的第三天早晨,卓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開門的是正打算出門的卓理,不過,當她一看到門外來人之時,下一秒做的事情是直接對著客廳里的卓爸卓媽說,「我先走了。」
沒等他們問是誰。
再下一秒,一把拉走訪客。
表情里是極度的疏離和冷漠,卓理先一步走下樓梯,低聲開口,「你來我家幹什麼?」
伍丘實的一頭黃髮染回了黑色,短短的,很精神,比之以前的邪魅味道,黑髮的伍丘實更加英俊。此外,伍丘實今日的穿著也中規中矩了許多,雖然還是胸前有一隻巨大圖案的黑色T恤,卻不再如最初那麼招搖了。
這一刻,如果卓理肯花時間打量他,會發現他的眼裡堆滿了受傷之色,他的臉上也漂浮著一層又一層的倦容。
這一刻,如果卓理肯給他一個正眼一個好臉,會發現,他也過得不好。
伍丘實不止一次和女人分手,但是,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難,這樣糾結這樣讓他後悔。不是後悔分手,而是後悔開始,把落在卓理身上的目光收回,伍丘實反問,「你要去哪兒?」
走出樓道口後,卓理的速度又加快了許多,有明顯要甩掉伍丘實的意思。
「跟你沒關係,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如果,如果伍丘實不是她的頂頭上司,她會直接說,『滾』。卓理不是那種優柔寡斷斷斷續續若即若離的人,她如果討厭——或者該用一個更精確的詞——排斥——一個人的話,絕對會跟那人劃很清楚很清楚的界限,一如李一凡,一如大學裡那些曾經讓她棘手的人……而現在,很明顯的,她排斥伍丘實。雖然,在她的人生詞典里,『滾』這個字是她最厭惡也最不常用的,可是,她就是想這麼對伍丘實,似乎,越對他狠一些,她越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