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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班高峰期時,豪瑪大廈門口有形形色色的穿西裝的男人,著正裝的女人,摩肩擦踵。突然,人群中傳來一句「勞駕,借過,借過」,接著,一個身影就『BIU』的一聲就消失在人群中。路人甲乙丙丁紛道:趕死的……
卓理大學時是班上的八百米冠軍,她的肺活量出奇的好。所以,不多久,她已經到達唐之善家了。
只是,她錯估了袁豈涼的速度,因為,他還沒到。
唐之善和邵芝菀夫妻兩人又投入到甜蜜的二人廚房世界當中,卓理只能無聊地翻看著桌上的報紙,等待著袁豈涼的出現。
一篇《明遠到底還能走多遠》的大標題新聞吸引了卓理的注意,明遠是Z市很大的一家超市連鎖公司,因為家族糾紛,這個已經經過Z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的大型經濟案仍然沒有什麼明確的結果。卓理原本不關注這類案件,但是,在這張日報上,這條新聞上,她還是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袁豈涼。
明遠『太子黨』一幫請的就是袁豈涼。為了聊天時能找到共同的話題,卓理不禁認真地看了看這條消息。等她逐字逐句了解清楚時,唐之善正好領了袁豈涼進門。
卓理假裝鎮定,在心裡假想好待會兒的聊天場景和內容,然後,靜靜地等待袁豈涼走到沙發邊來。這期間內她的腦海里百轉千回了許多場景,同樣的,她給自己設定了一幕戲,而今天這幕戲她把她自己假定為葉孤城,因為葉孤城最後贏了西門吹雪。
可是,卓理握著報紙看著一個相同的版面發呆了五六分鐘之後,袁豈涼才從她眼前走過,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內心暗自腹誹了一下這男人的磨蹭,然後,卓理假裝很不經意地抬頭,「咦,袁先生來了。」
袁豈涼很愛黑色,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襯衫,再次顯得他的膚色十分白皙。卓理猜想:這男人一定不愛運動,力氣又小,連只螞蟻都搞不定。
「嗯,卓小姐好。」袁豈涼禮貌地打了個招呼,視線落回手中的藍殼書。卓理記得,他昨天看的書是紅殼的。
「呵呵,袁先生不喜歡看報紙麼?」卓理沒話找話,剛才在內心設定的對話場景完全被袁豈涼這樣的忽視和無視打亂。
「不如卓小姐那樣喜歡。」袁豈涼淡淡地說。
這句話讓卓理剛堆起來的笑容瞬間凝固。她立馬想到:什麼叫『不如她這樣喜歡』?她根本不喜歡看報紙!又仔細一想,她總算明白,對方是在嘲笑她看報紙看了太久!
「關鍵是……這篇報導裡面講到了袁先生呢,我向來特別關注袁先生的消息。」卓理乾脆裝起厚臉皮,接著昨天未完成的話題繼續。既然他要打擊她,那她就積極地接招。
袁豈涼連頭都沒有抬一下,「榮幸之至。」
有一陣從心底里吹起的陰風叫卓理全身顫抖,她想起一個狠絕的冷笑話:從前,有一個殺手,他的劍是冷的,他的心是冷的,他的身體是冷的……最後,他冷死了。可是,如今,她想改變一下這個笑話,以後,她可以這樣想:從前,有一個冰山男,他的臉是冷的,他的眼是冷的,他的話是冷的,最後,她(卓理)冷死了……
「袁先生覺得這個案子難打麼?我個人覺得,這種家族性質的經濟糾紛案真的很麻煩。」卓理繼續奉行『厚臉路線』,或者該說,『熱臉路線?』,就是那種,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那種路線?
「任何性質的經濟糾紛案都很麻煩。」袁豈涼回應道。
卓理囧然,一時語塞,頓時覺得她和他在法律方面沒有任何共同語言可談,要談也是自找苦吃自取其辱自取滅亡。
「袁先生在看什麼書?關於法律的?」重新堆起『絕命小強』般的笑臉,正經地問。
「一本詩選。」
「哦?哪個國家的?」卓理孜孜不倦。
「俄羅斯。」袁豈涼的眉頭已經輕挑了,卓理覺得,如果她再問下去,袁豈涼會扔下書,沖她大喊『你閉嘴』。
於是,她很知趣地不再問問題,而是胡編濫造一些內容企圖增加自己的知性魅力拉近她和對方的距離,比如此刻,她十分有氣質而又文氣地說,「我也很喜歡俄羅斯的作家,我最喜歡的一位就是車輪車夫斯基。他寫過一本講述十九世紀俄國國內政外交的書,我看過,覺得很深刻。俄羅斯人就是這樣,有西方人的浪漫,又有東方人的深刻。」
袁豈涼幾乎是完全捨棄了看書的欲望,瞪大眼睛望著卓理,「哦?是哪本書呢?」
「《閹伶歌手》。」卓理說謊從來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你可能沒聽過,或許……在我國,這是一本禁書。但是,作者確實是通過一個閹伶歌手的眼光寫了許多沙皇俄國的黑暗面。」
卓理確實是一個演技派。
「哦。這本書,我看過。」袁豈涼嘴角勾起笑容,卓理捕捉到了,那是一抹——鄙視的笑容。袁豈涼墨黑的瞳孔直射向卓理,不緊不慢地說,「可惜那作者叫卡車司機,不叫車輪車夫司機。」
卓理記得自己剛才說『車輪車夫斯基』的時候明明加快了語速。可是,袁豈涼這傢伙竟然還是發現了,而且還用『卡車司機』來嘲笑她。她閉上眼睛為自己默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一個真理。
「我去幫舅舅洗菜,下次再跟你討論文學。」卓理再次使用『走為上計』,卻不像昨天那樣走得高調走得帥氣走得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