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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腹抵在扳機上,手臂肌肉緊繃著,脖頸略微上揚,露出微微凸起的喉結。
槍身冰涼,稀薄的硝煙氣息彌散在風中,勾起一點劍拔弩張的氛圍。
咖啡廳周圍高樓環伺,適合狙擊的位點不少,他不知道琴酒在哪裡,但想必對方此刻也正扣著扳機,如捕食的野狼般悄無聲息地潛伏著。
局勢一觸即發,而引火線就是互相為餌、引蛇出洞的兩位主演。
五點整,脅田佑太郎在幾個保鏢的庇護下,準時出現在預定的位置上。
而另一邊,易容後的芝華士也在對面落了座。他扯下易容,露出原貌。
高倍率狙擊鏡中,脅田佑太郎虛偽的笑容一清二楚地映入江舟川渡眼帘。
他輕輕眨了眨眼。
一陣風吹過。
——扣動扳機。
子彈瞬間彈射而出,高速旋轉著衝破風浪,近千米的距離在此刻仿佛被壓縮,不過瞬息,玻璃寸寸碎裂。
而狙擊鏡中的脅田佑太郎,甚至來不及收回虛偽的笑意,便徹底凝固在原地。
芝華士反應極快,在玻璃爆破的瞬間翻身躲起,完美避開那枚來自琴酒、緊隨其後追來的子彈。
第二枚子彈的射擊角度暴露了琴酒的位置,江舟川渡拋下狙擊槍,看向琴酒伏擊的位置。
近在咫尺。
兩人之間不過相隔一條大街,只不過對方在樓內,而他在樓頂。
江舟川渡朝著琴酒比了一個射擊的手勢,揚起恣意張揚的笑。
「你輸了,Gin。」
丟下這頗為挑釁的話,他側身躲過琴酒射來的一擊。
扭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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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鈴聲格外不合時宜地響起,江舟川渡在大街上疾奔,在行人看異類的目光下接起這通電話。
「我看到琴酒了,你是不是暴露了?」
芝華士的聲音很急切:「我可以幫你申請——」
「不必。」江舟川渡拒絕得果斷,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你之前問我,組織對中央實驗室的保密程度堪稱嚴防死守,到底要怎樣才能找到它的具體位置……」
他拐過街角,在人群中繞來繞去,仿佛一尾魚。
「其實很簡單,就像你之前計劃的那樣。」
「我親自去一趟就好。」
正值周末人流量大的時間段,街上人聲鼎沸,江舟川渡清冽的聲音襯在喧囂之中,透過手機傳入芝華士耳中。
清晰又縹緲。
芝華士不自覺瞳仁微微放大。
江舟川渡勾唇,話語間帶著勝券在握的底氣:「再見,北間君。」
「我在勝利的終點,靜候諸位佳音。」
隨後電話便被掛斷,只剩忙音滴滴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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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川渡隨手按下銷毀鍵,將手機朝角落一拋。
他沒有因為這通電話放緩腳步,在腦海中規劃了無數遍的路線此刻清晰明確地展露在面前,哪怕面對岔路,他都不曾停滯猶豫。
蓄謀已久。
蒲原說得對,被放出籠的鳥雀不可能再次心甘情願地返回囚籠。
可總有一些承諾要去兌現,對於他而言,那是比自由更重要的東西。
在此之前——
他猛地在一間花店前剎住腳步,扶著門框,氣喘吁吁。
迎著店主人訝異的目光,他露出一個和煦燦爛的笑容。
「請幫我拿一株雛菊,多謝。」
身後是無邊的落日晚霞,昏黃色中點綴著一抹紅,夕陽正巧照下來,在他身後形成淡紅色的光暈。
店主人看得晃了神,愣了一下才轉身去取雛菊。
付過錢,江舟川渡握著花,朝人少的街角走去。
正巧看到一輛車,車裡的人鬼鬼祟祟,似乎正在擺弄著什麼東西。
他挑挑眉,暗自感嘆一聲同類相吸。
車門沒有鎖死,他剛剛猛地拉開車門,就看到了對方手上的遠程遙控器。
車載平板上正播放著一起爆炸勒索案件的報導回放。
「哇,沒想到我隨手劫個車也能做好人好事,系統,這必須要給我積分吧?」
他笑眯眯地打暈對方,一腳將其踹下車,若無其事地關上車門發動汽車。
流暢且理直氣壯,仿佛他在開自家的車。
剛行駛出不過百米,江舟川渡便從左視鏡中看到了從街角衝出的警視廳警察。
——自由期限的最後一天,他也在「努力地」做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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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西落,黃昏逐漸黯淡。
殷紅的晚霞潮水般褪去,不一會夜色就緩慢浸潤上來。天空呈現出一種灰黃相間的蕪雜色彩。
逆著車流,江舟川渡朝城市邊緣駛去。
夜色徹底淹沒黃昏的最後時刻,車終於停了下來。
傍晚的溫度逐漸降低,淺霜凝結雛菊潔白無暇的花瓣上,隨即化作晶瑩水珠。
他輕輕握住雛菊,推門下車。
抬頭望過去,淡薄的淺灰色吞沒最後一抹昏黃,夜晚徹底降臨。
夜明星稀。
夜風拂過拿著雛菊的手,涼意浸潤心臟。
「上一次來看他,居然是那麼久之前了。」
他笑了笑,看似是在和漂浮在面前的系統交談,實際上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月色很好,淌在地上,如水銀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