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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忽起,簌簌吹過樹梢,飄懸的樹葉被颳起,倏地從江舟川渡面前掠過。
碧藍色的眸子眨了眨。
然後就是一波火力密集的激烈質問:「系統!!這是什麼情況?!他怎麼又跑來福利院了?!」
系統哽住,試圖找補:【宿主您當時下的暗示只是「忘記咖啡館中發生的事」,而降谷零早在這之前也許就知道了福利院的事情。】
【總之,絕對不會是系統兌換的東西有問題!】
。
降谷零看著那雙碧藍色眸子的主人扒著管道,呆愣愣地仰頭望他,怒意更甚,冷嘲道:「怎麼,是沒想到我居然會救一個不久前才拿槍威脅我的人嗎?」
這話像平地驚雷,陡然在系統和江舟川渡之間炸響。
【怎麼可能?!系統兌換的東西絕對不可能失效啊!】
系統的難以置信的聲音在耳邊篤篤篤響個不停,江舟川渡卻置若罔聞。他直直望進那雙紫灰色的眼睛,清晰地看見了焦急、糾結和憤怒混雜成的複雜情緒。
他問:「你都想起來了?」
降谷零很不耐地嘖一聲:「差不多。你非要掛在窗戶外面聊天嗎?」
那隻偏棕色的手依舊穩穩地停在江舟川渡的視線中,巋然不動。
於是江舟川渡很輕的笑一聲。
輕得轉瞬就融進夜色中。
他鬆開一隻手,搭在對方手上。
「真是正氣凜然啊,降谷同學。」
降谷零沒搭理這句輕佻調笑,他猛地發力,將整個人拽起來。而江舟川渡則借著這股力道輕巧躍起踩到幾公分長的窗台上,居高臨下,笑吟吟地看向降谷零。
降谷零一看到這笑容就覺得眼皮一跳,當即就往後撤去,結果還沒來得及撤去半步,面前鍍著月色的青年忽然一躍而下,以一種近乎「撞」的方式栽到他懷裡。
這架勢大有「以頭搶地」的意思,降谷零下意識就要接住對方,直到一股泛著鐵鏽味的氣息突兀地撞進來,他突然醒神。
雙手立刻鉗住江舟川渡的胳膊,讓對方不能再進一寸。
江舟川渡笑得極其惡劣,語氣不無遺憾:「哎呀,被發現了。」
話音未落,他手上一松,一隻注射器隨之墜落,砸在瓷磚上,玻璃管四分五裂。
降谷零面色難看:「這什麼?」
碧藍色的眸子狡黠地抬起:「一些能讓溜出學校、不聽話的同學乖乖睡覺的東西。」
怒氣徹底膨脹,降谷零壓根沒想到對方居然剛被自己救下就又要對自己下黑手:「你——」
然而怒意構成的話語還沒來得及脫口而出,江舟川渡忽然開口打斷他,問了一個突兀的問題:「你是從消防通道上來的嗎?」
這話問得他一愣:「是的。」
不從消防通道偷偷摸摸跑上來,難道光明正大走電梯?
他只以為對方是故意岔開話題,正要開口,卻突然被江舟川渡猛地捂住嘴,用力推了一把。
漆黑墨色瞬間淹沒二人,而在方才他們站立的地方——
兩枚子彈倏然劃破空氣!
下一秒,窗框應聲斷裂,簌簌木屑散落在窗沿上。
降谷零沒能看清楚全貌,但在隱約的月光下,窗框近乎九十度的彎折輪廓已經足夠讓他毛骨悚然。
江舟川渡嘆氣:「所以我說,還在讀書的小朋友就不要來摻和大人的事。」
他的左手掌心全是粗糙的槍繭,指腹卻是柔軟溫潤的,指尖冰涼,帶著夜晚的寒意。
聽到青年的話,降谷零一時怔松,垂眸看他。
背著月光,青年那雙碧藍色眼眸里的光像是被吸走,陰沉沉的,是降谷零從未見過的模樣。
連聲音都像是沉在海底,冷寂異常。
他說:「你會後悔的。」
——你會後悔今天救了我,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也許是一年後、十年後,但總之,你在未來的某一天,一定會後悔當初救下這個人……甚至是痛恨。
這是降谷零沒有想到的回答。
降谷零徒勞地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可青年周身像是裹著層霜,完全排外的氣場使得降谷零格格不入,一時間似乎只有那搭在他唇邊的冰涼指尖仍然連接著兩人。
說完這句沒頭沒尾、但二人都心照不宣的話後,江舟川渡鬆開捂著降谷零的手,往對方身側倚靠過來,試圖將自己完全遮蔽在黑影中。
這裡是一處內凹的隔斷,本來就狹窄,容納兩個成年人多少是有點勉強,原本二人面對面站還稍微能錯開一點,現在擠到一起就非常侷促。
鐵鏽味於是再次泛起,降谷零忽然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味道。
兩個人挨得極近,他略一低頭,鼻尖就擦過對方耳尖,低俯的姿勢仿佛是在親吻對方的耳廓,可當事人此刻並沒有那種狎昵的心情,降谷零皺著眉:「你受傷了?」
江舟川渡瞟他一眼,語氣淡然:「小傷。」
隨後便側耳聽走廊的聲音。
降谷零恍然間覺得,面前的人似乎早已習慣於這種事情,面對子彈冷靜而沉穩,躲避時更是堪稱輕車熟路。
黑暗中,忽然聽見咔噠一聲,隨後是一聲利刃出鞘的嗡鳴,下一秒皮質刀柄就被強行塞在降谷零手中。
他聽到身旁的青年問:「刀,總歸會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