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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在空中相交。
「還有你身邊的那個公安臥底,他也希望你能夠回去,你知道吧?」蒲原略微俯下身,抬眼看向江舟川渡,觀察著對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毫無變化,平靜得近乎死寂。
他輕笑,聲音小得只有兩人能聽見,近乎耳語:「原來你都知道,有趣。」
「司先生一直在思考,怎麼樣才能讓你心甘情願地和我們合作,重新返回實驗室,成為釘入組織這個龐然大物的第一枚楔子。」
蒲原健郎:「但我一直覺得,這就是白費力氣。」
「因為你——實驗體14號——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真正地逃離組織。」他直起身,收起笑容,面色倏忽間冷冽下來。
冰涼的視線垂落在江舟川渡身上,如同一把尖銳的手術刀,沿著肌理剖開皮膚。
「可惜沒人信我。」他攤了攤手,語氣無奈,「畢竟誰能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在離開實驗室那種鬼地方後,又自己乖乖回去的?」
「有價值的獵物值得獵人更多心血的傾注。」
「烏丸蓮耶是一個優秀的獵人,他懂得給予獵物一定的自由和成長空間,用耐心換取更豐厚的回報。」
「而你,」蒲原健郎指了指江舟川渡,「是一個既聰明又愚蠢的獵物。」
「面對堂而皇之的試探,你用一份幾乎一模一樣的設計圖紙告訴烏丸蓮耶:我手上有你的把柄,大不了同歸於——」
「夠了。」
江舟川渡伸出手,打斷蒲原。
他聲音很冷,目光帶著寒意:「你到底想說什麼?」
蒲原健郎彎了彎了眼:「就是聊聊天而已。」
「其他人都不相信你會為了短暫的自由自願戴上枷鎖,只有我相信。」
「烏丸蓮耶放你離開實驗室,其實就是和你達成了協約:他放你短暫的自由,時間一到,你還是要回去的。」
他歪頭,神色好奇:「不過你真的甘心嗎?」
「當時你肯定是無所謂的,可是現在,十年過去了,你看到了這個世界上那麼多新鮮有趣的事情,你還能心甘情願地回到實驗室嗎?」
話音墜落,寂靜蔓延。
江舟川渡闔了闔眸。
蒲原健郎等了很久,沒能等到回答,倒也不怎麼在意:「說起來,你應該知道上澤銀是我們專門派到你身邊的吧?」
「不僅如此,你們每一次對話,每一次寫信,都在司先生的掌控之下,甚至連他最後死亡,也是在計劃之中。」
他轉身,往一旁走了兩步。
「讓我想想……」蒲原健郎用手比劃著名,度量著距離,「差不多是這裡。」
「那是你和琴酒第一個暗殺任務,本來打算直接在晚會上解決,你卻遇到了受邀前來演奏的silver。」
「所以你推遲了計劃中的時間,結果被撞了個正著。」他隨手指了個位置:「那裡是書房門,而silver拿著琴譜闖入時,你在這裡。」
「他看到自己父親的屍體,又看到你,震驚茫然,而你驚慌失措,不知道該說什麼。」
「然後,砰——」
蒲原健郎比了個拿槍的動作,扭過頭,朝江舟川渡惡劣地笑了笑。
「二次返回的琴酒,殺死了少年。」
第80章
江舟川渡猛地上前, 一隻手搭在蒲原肩上,另一隻手攥住他的胳膊,然後狠狠用力向後翻折!
手肘發力, 頃刻間便以擒拿的動作將對方壓倒。
灰塵揚起。
「咳、咳咳。」
蒲原健郎被壓在地上,嗆了一口灰,原先遊刃有餘的姿態此刻丟得一點不剩, 咳嗽不止。
江舟川渡:「聽你叨叨了半天, 我不爽很久了。」
他將蒲原的臉掰到一側,讓對方看著自己。
蒲原健郎臉色難看,嘴唇發顫。
「不要自作聰明,你知道多少與我無關, 你想向外宣揚些什麼我也不在乎。」他半闔著眼俯視著蒲原:「總有人覺得拿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就能威脅我, 真好笑。」
「我今天沒帶武器, 也懶得殺人,算你運氣好,滾吧。」
他鬆開鉗制著蒲原的手, 站起身, 看著對方喘著粗氣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露出肉眼可見的嫌棄眼神。
「哈……所以我說得都是對的,是嗎?」
蒲原健郎揚眉, 緊盯著朝出口走去的青年的背影。
他半跪在地上, 一身西裝染了灰塵, 胸口處的紅玫瑰碾碎成泥, 零落在地面灰塵中。
一枚小巧的銀色監聽器自花蕊中露出。
江舟川渡沒理他,逕自向外走去。
蒲原健郎垂頭笑了笑, 用指尖將監聽器碾碎, 另一隻手深進口袋, 取出一把黑鐵袖珍手/槍,握在手心。
他舉起槍,輕輕抵住玫瑰。
砰地一聲槍響,驟然迴蕩在空曠寂靜的地下實驗室中。
江舟川渡頓住腳步。
他的背脊僵硬了一瞬,但最終還是沒有回頭。
——因為面前出口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而他身後,蒲原重重砸倒在地,激起塵土。額頭血流如注,紅白相間的粘稠液體從彈孔中淌出。
他手上的袖珍□□滑落,然而尾端保險栓尚未打開。
彈殼墜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那是一枚格/洛克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