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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口這桌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們。
她也覺得這話好像有點讓人誤會,但是專門去解釋的話又有些刻意了,而且長谷部神力污染的事最好別讓其他人知道。於是她很從容地接道, 「應該不是吧, 其實我從之前開始就做這種夢了。」
「介意說一下嗎?」說這話的是宗三左文字。
七海花散里沉默了片刻, 說道,「信長公。」
這個名字一出口,飯桌上便安靜了下來。
「喔喔。」鶴丸國永神色很正常,他說道,「不過,我記得長谷部貌似不喜歡前主?」
「還好,畢竟是以前的主人,所以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她代替長谷部回答了這個問題。
織田信長作為持刀者來說無疑是強大的,作為當下日本最受歡迎程度排名第一的歷史人物,他的個人魅力毋庸置疑。
如果介意他魔王身份的話,那就太可笑了,他們是刀劍,生來就是為了殺戮的,像江雪那樣的畢竟只是特例。
壓切長谷部的怨念在於他將他送人,僅此而已。
此時他們已經吃完了飯,大家都各干各的事去了。因為她和鶴丸在聊天,所以落在了眾人的最後面。
「說起來鶴丸,你呢?」她問道。
「我?」鶴丸微楞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我的前主太多啦,對他們的記憶還不如在墓里的記憶深呢。」他說這話時依舊是元氣滿滿的模樣,而且他的金眸里也滌盪著陽光,一點都沒有看出來他在說如此殘酷的話語。
「這樣啊……」
「其實有時候我的意識會從墓穴里跑出來,然後在墓園裡來回逛。說起來那時天好藍啊,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那麼藍的天了。」鶴丸說這話時抬頭看向了天空,七海花散里也跟著他一起看。
此時的天已經很藍了吧,旁邊屋上的瓦片有濕了的流光墜落,下面是一小灘水,倒映出藍天白雲來。
「比現在還藍嗎?」七海花散里問道。
鶴丸用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然後笑彎了眼,「不想比較。」
的確,這種事還是不要比較了。
「說起來,有一次我在墓園裡看到了一個小女孩。」鶴丸一邊說著,一邊敏捷地躍上了那邊的大樹,然後衝著她招了招手。
她也跟著上了樹,在他身邊坐下,「她可以看到你嗎?」
「可以,於是我沖她打了個招呼。」鶴丸說道。
「後來呢?」她問道。
「後來我和她又見了一次面,但再後來我就沒有辦法從墓穴里出去了。」鶴丸說道。
「為什麼?」
「我意識從墓穴里出來,也是偶爾的事。自己控制不了的,而且每次回去後都好累。」
鶴丸嚮往後靠一下,結果差點從樹上掉下去,他直接抓住她穩定身形,結果搞得兩人都差點掉下去。
好無奈……
「那她後來還來過嗎?」七海花散里問道。
「後來,她來過十二次,只不過我都沒法出去。」鶴丸說道。
「你記得很清楚啊。」七海花散里感覺自己的心被輕輕撞擊了一下。
「嗯。」鶴丸點了點頭,「因為我每次聽到她來,聽到她的腳步聲,她呼喚我的聲音,我都幻想著自己可以見到她。於是我開始想各種惡作劇逗她開心,可惜沒能用得上。」他說到這裡時臉上的表情淡漠了些,「一次都沒有用上。」
「嗯……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鶴丸聳了下肩膀,說道。
「我還以為後來你成為了某個大名的刀劍,然後發現她是那個大名的小妾,接著你和她私奔了……」她說道。
小說里都是這麼寫的,這就沒了不科學。
「哈哈哈……」鶴丸笑了起來,他的笑很爽朗,「真是了不起的發言。」
被嘲笑了啊……也是,現實生活中哪有那麼浪漫的事,錯過了就是錯過,再也無法挽回。而且,即使沒錯過,那又怎樣呢?
「我就事論事一下。」她說道。
見她有點不開心的樣子,鶴丸也收斂起笑容,認認真真地解釋道,「她是人類,我是刀劍。」
「那你為什麼等她?」她問道。
「因為無聊吧?」鶴丸說道。
「哇,明明是『寂寞』這類動人的情感,你偏偏說成了無聊……」
「寂寞很動人嗎?」鶴丸又笑了起來。
『寂寞』這種情感當然不動人了。
可放在鶴丸國永身上,卻顯得非常動人。
總是元氣滿滿地打著招呼,爽朗的大笑,看起來活潑而好動,外貌又可以用冰清玉潔冰肌玉骨這類的詞……好吧,用詞不當,或者說他的容貌就仿佛冰雪雕刻的一般。同樣,他也一身純淨的白色和服。想像他獨身一人走到墓園中,風吹起他的發和衣裳。他也可能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墓碑上看著藍天,等待著某個再也不會過來的小女孩。
鋒利雪亮的刀身,也曾收割數不清的魂靈。大片的血染紅白衣,也潑上半面臉頰。回首望去,他燦金的眼眸倒映出屍骸遍地的荒原來。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鶴丸。
都是鶴丸國永。
「因為你是鶴丸啊。」七海花散里眨了眨眼,這樣說道。
因為你是鶴丸,所以『寂寞』這種情感加在你身上,才顯得無比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