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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像比我還了解她似的。你們作戰指揮系的感情不一般啊。說起來你要到你們當年的寢室看看嗎?雖然都住上新學員了,但大致陳設都沒變。」
「這樣方便嗎?」
「方便,她們都知道你,都很想見見你的廬山真面目,」□□說,「要是她們遇到你,你就和她們分享一些實戰經驗。」
「行,」史薇扭頭,大喊,「常星,我跟著校長在學校里四處轉轉。」
常星在核對物資的繁忙中抽空朝史薇一揮手:「去吧,我就在門口等你。」
宿舍門口那張「非作戰指揮系學員禁止入內」的紙張換了張新的。史薇走進去,衛兵立馬站了起來:「您好,請您出示證件。」
「原作戰指揮系學員。」史薇把證件遞給衛兵,衛兵檢查後,敬了個禮:「歡迎校友回家!」
回家,史薇眼眶一熱,她也舉手,鄭重地說:「謝謝你。」
五零一宿舍里沒有人,史薇悄悄走了進去,她一眼就看到了盛毓潼那張和自己並排的床鋪。
史薇感覺自己的心被針狠狠刺了一下。「你走之後,她一直睡你的床鋪」,龍儀信上的這句話又迴蕩在她的腦海。
「呆子,睡在我的床上又能怎樣?」她喃喃。
說起來,她還沒問過龍儀,盛毓潼到底是怎樣睡在自己的床上的?蓋幾床被子?用不用枕頭?是不是老愛踢腿?
……她隱隱記得盛毓潼睡覺時,腳總是越界踢到史薇的腿。龍儀還開玩笑,說要在兩人的床鋪中央畫一條楚河漢界。盛毓潼那時懵懵的又很生氣、卻不願說出來的樣子,她一直放在心裡。
居然都沒問過龍儀,七年過去,龍儀恐怕都不記得了。
「史薇,」新校長匆匆走了進來,他滿臉歉意,「我真是老糊塗了,不該在你面前提那個誰……」
「沒事的,」史薇笑笑,「我會慢慢放下的。」她又問:「是聯盟給你打的電話吧?有什麼事要找我嗎?」
「沒什麼事,就是囑咐我不要提某個學生。」
「讓你不要提盛毓潼,是吧?」史薇平靜了呼吸,一字一句地說,「我覺得您可以提,我已經在接受心理治療了。如果接受了治療還是得讓周圍人照顧著,治療豈不是白治療了?」
「但還是儘量不提吧。」陸軍□□緊張得搓起手。
「校長,講吧,我想聽。」
這天下午,陸軍□□給史薇講了很多很多有關盛毓潼的事情,講她最喜歡在操場待到熄燈,沒課的時候會上教學樓的天台,門門成績都拿第一,最終以優秀畢業生畢業。「我還記得,她的畢業致辭上,說自己要特意感謝一個逃兵,說這個逃兵是她的一生之敵。那時候我沒明白她為什麼要感謝一個逃兵,我還猜了好久。」
「那時候您覺得,她說是誰呢?」史薇問。
「封之藍,」□□說,「除了她當過逃兵,還有誰當過逃兵。」
「我啊。」史薇說。
「你?你那不算逃兵,」史薇還沒急,□□倒有很多話要為史薇分辨了,「你情況特殊,就算你不走,聯盟也會催著你趕緊走,你怎麼算逃兵呢?」
「我是生活上的逃兵。」史薇笑了笑。
「但是生活上的投降主義並不可恥,」□□說,「生活不是打仗,不會你死我忘。而且戰爭的敵人一定希望你死,生活上的敵人卻有可能希望你活下去……我相信,她畢業後再見到你,她也沒有成為你真正的敵人。「
「她畢業那年,我們組織了一個心愿瓶的活動,喏,看見那棵大樹了嗎?孩子們就把心愿埋在樹底下。大家約定五周年回校,再把心愿瓶挖出來看看,」陸軍□□說,「可是盛毓潼回來了沒把心愿瓶帶走,我就一直保管在校長辦公室里,如果你想看,可以看。」
史薇跟著校長到了辦公室。辦公桌上擺著一個玻璃瓶,密封了一張小紙條。
「就是這個,你打開吧。」
史薇拿起瓶子。她以為她的手會發抖,其實她沒有。她以為她的心會發抖,其實她沒有。她打開瓶蓋,把紙條倒出來,拆開,裡面寫了一行字,字跡模糊,像是刻意不讓人看到,小心翼翼寫下去的。
「我再也不要想她了」。
史薇獨自走出校長辦公室。辦公室外沒有燈,只有幽暗的陽光照進來。恍惚中,史薇好像看到了那個小哨兵,正站著筆直的軍姿,在黑暗中等她,笑得很傻很傻。
黑色的長髮也曾隨風飄起
物資車駛經原路,史薇說:「常星,我就在這裡下了。」常星「啊」了一聲:「史班長,你要做什麼?」
「走去盛家堡壘。」
常星懵了:「那我明早來接你?」
「不用了,」史薇打開車門,「我找盛家堡壘的人借輛車就行。」
常星目送史薇徒手攀上山丘,才發動車子離開。回去的路上,她不自覺地想起了盛毓潼,想起她得知史薇離開後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模樣。
她和封之藍拉都拉不起來,盛毓潼長成了床板的蘑菇,卻比蘑菇還難對付。
「……兩個呆子。」
常星喃喃。
盛家堡壘的外觀和以前沒什麼變化,只是因為戰事緊急多增加了幾個小窗架設武器。史薇給了守門人證件,守門人看了眼,詫異地問:「我們這裡沒什麼哨兵的,你來我們這裡,是要找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