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我怕別人哼哼,哼哼起來我頭疼,所以你給我忍著點兒。」史薇說著玩笑話,手上的活兒一點兒沒落下。她仔細擦乾淨盛毓潼手上的污泥,挑掉細碎的石頭,這隻任由她捏著的手始終硬邦邦地緊繃著,一刻也放鬆不下來。
「盛毓潼,放輕鬆,我又不會把你的手筋挑了。」史薇慢悠悠地說。
「是!」
盛毓潼嘴上答應得好,手上還是跟條凍魚似的。史薇抬頭一看,盛毓潼正看著宿舍大門,目不斜視,整個身體都成了一座標準的軍姿雕塑。
史薇覺得實在好笑,她伸手在盛毓潼眼前晃了晃:「哨兵,小哨兵?」
「在!」回答十分迅速。
「我讓你放鬆點兒,你現在軍姿再標準我都不會給你加分的。」
史薇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是的。」盛毓潼聽得一清二楚,她試圖放鬆下來,但是她總能聞到從史薇身上傳來的香氣,帶著些體溫焐熱的暖意,令她渾身不自在。她只好遙望遠處,免得視線忍不住飄到史薇身上。
「報,報告班長,我不累。」
「我看著都累了,給我放鬆,」史薇嚴肅起來,「這是命令,哨兵。」
盛毓潼卻把手收回去了。「班,班長,要不我自己來?」她輕聲,仿佛害怕觸怒了史薇,不明顯的喉結微微滾動。
史薇一笑,露出小虎牙:「不行,今天你就得讓我給你消毒!」
說完她就埋頭專心處理起傷口。盛毓潼干坐著,覺得這樣干坐也不是一回事,便對史薇說:「史,史班長……你住哪個鋪子啊?」
「喏,這個。」
史薇朝後一指,是個上鋪。盛毓潼笑了:「康班長睡得也是上鋪呢。」
「你說康宇星啊,」史薇換了根棉簽,棉簽在醫用酒精里沾了沾,「這是高年級學員的規矩,睡上鋪麻煩,就由班長睡,變相當做照顧別人了。」
「我,我以後也要睡上鋪,」盛毓潼傻笑,「像你一樣。」
史薇笑著,一刮盛毓潼的鼻子。「呆子。」她說。
「怎麼又說我呆?」盛毓潼生氣了,「我哪裡呆了。」
「好了,你不呆,你最聰明了。」史薇半真半假地哄道。盛毓潼心想,敷衍,但嘴上沒有再說什麼。
沾了醫用酒精的棉簽觸到盛毓潼的手掌,史薇抬眼看盛毓潼,盛毓潼面上紋絲不動。依照史薇的經驗,塗酒精是很痛的,因此她的動作儘量快,儘量輕柔。但整個過程中,盛毓潼都不曾哼一聲,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到最後,紗布纏上盛毓潼的手,史薇鬆了一口氣。「好了。注意不要沾水。」史薇抬眼看著盛毓潼:「痛不痛啊?」
「不,不痛。」盛毓潼堅定地說。
「看你頭上的汗啊,還不痛。」
史薇用袖子替盛毓潼擦了頭上的汗。
「這是你第一次騙我。」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盛毓潼的眼前晃了晃,手指背後的臉,陽光燦爛。
「我,我沒騙你。我這個人什麼都不好,但可能忍疼了。」
「真的?」
「真的。」
「我這個人也什麼都不好,但咬人可疼了。」史薇作勢就要咬盛毓潼,盛毓潼向後一躲,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史薇連忙把她拉回來。她笑著說:「騙一次就夠了,還來第二次?」
「史班長,我真沒騙你。」
「那你躲我幹什麼?」
盛毓潼為難地說:「這樣……不好。」
史薇挽起袖子,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勾著人的魂:「盛毓潼,你有沒有聽過矛和盾的故事?就是從前有人同時賣矛和盾,他說天下沒有他的矛刺不破的盾,也沒有他的盾抵擋不了的矛。現在我就是那矛,你就是那盾,咱倆得試一試,才知道誰厲害。」
盛毓潼把衣服往小臂上推,又突然拉下來:「不行!」她的耳根都紅透了。史薇看在眼裡,逗弄她的心思愈發強烈。
「盛毓潼,你就讓我咬一下吧,」史薇可憐巴巴地哀求道,「我很少求人的,這次我就求求你,好不好?」
盛毓潼甩開史薇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跑了。她跑到走廊上,聽到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大小,不知道是誰在笑,有可能是史薇。這笑聲就像是在笑她,讓她渾身都不自在。她飛快地跑了,把笑聲當做吃人的惡獸,遠遠丟在身後。
花的森林
凌晨四點半緊急結合後,照例一輛軍用大卡。習慣了史薇的套路,大多學員都以為,這次若不是單兵實戰,就是要同別的塔校作戰了。
「要是可以選,我願意選塔校對抗賽,」封之藍說,「咱們這些天,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對抗起來都沒意思了。史班長,你說是不是?」
史薇坐在學員們的中央,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說了不算,我說了算。」史薇說。
「可我們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盛毓潼,盛毓潼,你快說句話懟懟史班長。」
盛毓潼一上車就很安靜,史薇都找不到她在哪裡。聽了封之藍的話,她也四處找起來。「盛毓潼,盛毓潼,出來評評理。」
「史班長,封之藍,她睡著了,靠著我呢。」
常星在卡車靠近駕駛室的一個角落裡揮手。史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常星也就沒有叫醒盛毓潼。
封之藍不死心:「史班長,你還是透露一點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