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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毓潼掙扎幾次,都被史薇摁了回去。可盛毓潼還是悶聲來了句:「班長,疼。」
「疼……」
史薇移開盛毓潼的臉,看到肩膀上一排銳利的肩章在盛毓潼臉上生生印出了稜角。一時竟說不出話,一開口就打結:
「對,對不起。」只是盛毓潼迷迷糊糊的模樣,又讓她忍不住想笑。
「你等著啊。」
史薇一把拽下肩章,復又把盛毓潼摁在肩膀上。沒過多久,盛毓潼就睡熟了。
只是此刻史薇徹底睡不著了。她手裡握著肩章,愁得想捶玻璃,卻又怕玻璃被自己捶爛了。這軍禮服又得送去補了,錢是小事,後勤部那些人消極怠工的模樣令史薇竄火,她當真不想再去一次了。
該把學會針線活提上日程了。望著窗外匆匆掠過的樹影,史薇的心卻是靜悄悄的,好像一面鏡子,任誰走過,都不留痕跡。
逃兵
一組雪白的建築群從遙遠的地平線後浮現,天樞塔校已然不遠了。
瘟疫結束後的一次畫展上,有天樞塔校曾經的學生交出了一組素描作品。泛黃的紙張上,造型各異的三角體舒展著曼妙的平面,使得這所學校宛若荒漠中的神跡。不錯,在它曾經的學子心中,這所學校真如神跡一般,神聖不可侵犯,是他們發誓一生為人類生存奉獻生命的啟蒙之地。他們的祈禱是火炮,他們的禱詞是汗水,他們的神明是人類永恆的生命。
但是比起這些抽象的素描,普通人更能直觀感受到的是畫展入口那串觸目驚心的數字:天樞塔校的畢業生截止勝利日,存活率僅有16.31%。
隨著學校逐漸接近,史薇差不多也該最後清點一遍新生了。她拍了拍盛毓潼,連叫了幾次「新生」,盛毓潼才慢慢睜開眼。
「咱們快到了,準備收拾一下。」
史薇囑咐完,就起身拍起了後一排人的肩膀。路途艱辛,不少人都睡了。雖然史薇身上別了擴音器,但她不忍心用擴音器嚇唬她們,而是選擇一個個叫醒。走到大巴車末尾,人幾乎都醒了,史薇才喊著:
「學員們,天樞塔校馬上就要到了。檢查你們的隨身物品,並撿起你們製造的垃圾。你們的大件行李,我們會統一運往倉庫,所以待會兒下去不要排隊拿行李,記得聽指揮。」
「你們的團隊編號,暫定為一號,我說一連集合,意思就是讓你們以我為中心排成四行橫隊,聽明白了嗎?」
沒什麼人回答。懶散的新學員未經過訓練,註定和職業哨兵的質素天壤地別。史薇有耐心把他們帶好,她表現出了耐心,接下來就該是她對新學員嚴格的要求。
「聽明白了嗎?我說了,你們聽見了,就要回答,是!「
「是!「
史薇所帶的一連是第一個返回天樞塔校的。史薇整好隊,陸續又有其他大巴駛入。新生們彼此好奇地打量著,但更多時候還是在看統一軍禮服著裝的高年級。烏泱泱的迷彩大軍中,她們宛若一隻只優雅的黑天鵝,輕鬆脫穎而出,只是一舉一動都散發著不苟言笑的肅殺,令人生畏。
盛毓潼被史薇安排在第一排排頭,她聽到後面別的學員在小聲議論:二連的臨時連長看起來最不好惹,皮膚偏黑,嘴唇還那樣薄,不管別人和她說什麼都像沉著個臉。不如一連的連副楊乃寧,說話有趣人也活潑。
而史薇,扎眼得沒話說,往那兒隨便一站,胳膊和腿都看著順眼。偏偏她還是儀態最好的那個,什麼時候都站得直直地。誰走到她面前,氣勢都莫名矮了一截。
汗水順著盛毓潼的臉往下滾,沒一會兒就迷了眼睛。
三連的車進了天樞塔校,比預定時間晚。史薇知道三連要接送的是天樞塔校片區最南端的學員,近日多暴雨,耽擱了一段時間也算正常。問題出在車上只有學員,負責接送的老生代表不知去向。
「誰負責接送三連?」
「儀。」
「誰知道龍儀去哪兒了?」
「史薇和龍儀關係好。龍儀在哪兒,只有史薇知道吧。」
皮球傳到了史薇的腳下。總負責人來找史薇,史薇則先一步去了三連的大巴。她向新生打聽龍儀的去向。可新生一個都說不出來。一條條線索拼湊,再加上大巴內部監控,種種跡象表明,龍儀根本沒有上這輛大巴。
這就奇怪了,人到底去了哪裡?
史薇又核對了新生名單。一核對,她才發現新生也少了一個。
封之藍,大巴的行李箱中倒是有她的行李,但沒有新生和她交流過。史薇捧著名冊,手上的白紙被風嘩啦啦翻。她篤定,龍儀大概率是和封之藍發生了什麼爭執,導致兩個人活生生耽擱在了外頭。
就像是上天也要印證史薇的猜測一樣,史薇才做好向負責人報告的準備,就看到天樞塔校的小門門禁開了,一個身著迷彩的女孩兒腳步僵硬,一點點挪進了天樞塔校的大門。
史薇眯了眯眼睛,女孩兒的面孔很陌生,她從未見過。
操場頓時靜了下來,周遭默契得就像劇院裡不會說話的地毯。
女孩兒再往前走,身後頂著她的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再走一步,一隻閃爍著銀灰色光的機械手臂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天樞塔校最後一名新生,就是以被一位高年級學員挾持的姿態走入塔校。這可是天樞塔校建校以來前所未有的大事跡。午餐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新生除外,督察專門為她們開闢了一塊新生就餐區,每餐都有督察和高年級學員監督,以整頓她們的紀律,。帶隊的高年級學員要等她們吃完,把她們送回宿舍,才會有短暫的休息時間補充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