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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希望我能和她一樣。」
「那我一定會向你鞠躬,這樣你就不敢輕易死去了,」龍儀笑笑,「想想吧,到時候你只能看著我鞠躬,卻什麼都做不了,你吼我沒用踢我沒用咬我沒用,你該多氣啊。」
「現在我已經開始生氣了,真到那時候,你可得小心點兒!」
龍儀說:「那麼我一定渾身撒鹽,讓你沒辦法靠近我。所以你要是生氣,就活著生我的氣。「
龍儀還說:「其實我很喜歡這個地方,你看到了嗎?那邊有一座小山,山上每個牌子上都寫了編號,編號邊都有一朵花。是紅色的花,流盡了最後一滴血的土壤就該長出紅色的花。」
「流盡了最後一滴血的土壤就該長出紅色的花!」史薔就喜歡這麼說。她帶同學回家,在地下室支起投影儀看電影,有一部電影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所以她們都會唱那支電影的插曲:
「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如果我在戰鬥中犧牲,請你把我來埋葬。」
埋在她們所期望的高高山崗上,還要插上一支花。該是什麼樣的花?她們爭論不休。有人說百合,因為百合象徵了純潔;有人說向日葵,因為向日葵象徵了希望;有人說梅花,因為梅花凌霜傲雪,象徵著高潔的風骨。
「要我說,什麼花都行,」史薔說,「可最好是紅色的。紅色是一年四季都有的顏色。春天有映山紅,夏天有玫瑰,秋天有太陽菊,冬天有紅梅花。」
「一年四季都有花開,這樣誰都會往你的山頭上看啦。」有人調侃。
「我才不在乎這個,」史薔笑著,「流盡了血的土壤就該開紅色的花,好讓人知道,這裡已經躺了人,不能再讓第二個人流血啦……」
史薇輕輕撫摸金色的「史薔」兩個字,恍惚中她又回到了小時候,只是從前,是史薔撫摸她的臉,現在完全換過來了。她說:「史薔,我已經到了可以做你姐姐的年齡了。」
微風輕拂,繁花寂寂。史薔似乎又站到了她的身邊,還是相仿的面容。史薔溫柔地說:「不管怎樣,你永遠是我最親最親地,我的小妹妹。」
一生之敵
「史班長,我記得你畢業後就沒再回過天樞塔校了吧?」
蜿蜒的道路上,常星開著物資車向天樞塔校行進。史薇看著窗外的風景,一座座黃土丘從眼前掠過,恍若隔世。
常星透過後視鏡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史薇的表情。史薇和盛毓潼的事情忽然告吹了,常星能猜到原因。她想過盛毓潼可能會接受不了那樣的提議,但她賭一個盛毓潼趨利避害的本能。
沒想到盛毓潼是個真傻子,史薇也不要了,直接跟著第三軍團跑得遠遠的。
「你現在去哪裡了?」史薇問。
「我,我留後勤做運輸,如果時局不好,我就會被補充到任意一個軍團里去。」
常星和封之藍兩個人都退出第三軍團後,飛鯊軍團不久就把封之藍要了過去,常星相對就沒那麼好運氣。但她也認了。她給史薇出的主意太缺德,現在撈不到什麼好處,她反而心安了些。
路過一個山丘,史薇突然探身出去看了看,然後轉過來,若無其事地說:「從那座山丘走的話,只要十多分鐘就能到盛家堡壘。」
這種話題,常星哪裡敢接話。她只好哈哈一笑敷衍過去。可又不好顯得太冷漠。她問:「史班長,你最近在做什麼?」
「回憶過去,」史薇語氣輕鬆,「回憶,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前段時間還去看了看我姐姐。」
「嗯?」常星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好細說,忘了吧。」
常星就像看到彩票密碼又忽然被告知過期,一顆心才提起來根本放不下去。可她又不好做什麼,只能把注意力都投到前方路況上。
物資車有驚無險地開進了天樞塔校校門。史薇跳下車,心情竟舒暢起來。迎接的新校長看起來有些面熟,他說:「史薇,你還記得我嗎?」
史薇認了一會兒,忽然驚喜地說:「您是陸軍□□?」
陸軍□□哈哈大笑:「史薇,我還認得你,你就是我最得意的兩個學生之一。」
「怎麼不是唯一的啊?」
「另一個也不知道你認不認識,盛毓潼,很強的,現在應該在第三軍團任職。」
史薇怔住了。她心裡泛起奇怪的滋味:酸酸的,澀澀的。盛毓潼離開後,她可以和別人主動提盛毓潼,但卻聽不得別人說。別人一說,史薇就心慌煩躁。
但陸軍□□不太可能知道史薇和盛毓潼的事。兩個人都不是喜歡分享感情的人,知道的人很少。史薇只有硬著頭皮,把話題繼續講下去。她說:「我認識她,她……一直很好,您提起她,我一點也不奇怪。」
「你對她的評價,比我對她的還高,」□□笑了笑,「其實盛毓潼身體素質很一般,但就是你畢業那年吧,不曉得她受了什麼刺激,練習特別發狠,真是把自己往死里練。所以我經常和學員說,如果沒有你這樣的天賦,那至少要有盛毓潼的那股狠勁兒。」
陸軍□□笑呵呵的,他說:「呆子發起狠勁兒,就像犟驢撅蹄子,看著不厲害,踹人可疼了。」
「她不呆,她只是,只是沒什麼心眼兒。」史薇說,她的心成了一個活物,神情古怪地從她的身體裡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