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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里還有其他人,粟桐的心疼不能表露出來,「小棗兒」這個稱呼在唇齒間醞釀了一下,最後克服衝動道,「穆老師,還是我去吧。」
穆小棗沒有拒絕粟桐此刻的關心。
她是個脾氣很怪的人,遇到粟桐以前,冰磚壘個屋子在裡面自閉,凡事親力親為,誰的好意都不接受,遇到粟桐之後,冰屋還在,只是粟桐往裡面裝了「小太陽」,還時不時過來串個門。
市二中的老師不怎麼點外賣就是因為門禁森嚴,外賣只能放在門口的傳達室里,不僅得自己取,有時候還會被人拿錯,圖個方便快捷的事結果徒增麻煩。
穆小棗總是把粟桐當豬喂,東西多的離譜,等她反應過來東西太多,粟桐就長了兩隻手,根本拿不上來時,人卻已經到了辦公室門口,除了粟桐還有一個幫忙的男老師。
男老師二十開外,看模樣非常年輕,笑起來時眼角都沒有彎彎道道的紋路,模樣乾淨清秀,個子也高,他與市二中的環境格格不入,身上還保留著活力。
「你是?」穆小棗抬起眼皮子,她的杏眼因為圓總是顯得很良善,但目光很深,不加收斂時看人一眼,如同利刃般直刺心底。
那男老師愣了愣,隨後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吳開晝,是英語老師。」
「吳老師見我東西太多,搭了把手,」粟桐介紹,「這位吳老師年輕有為,才二十六歲,已經可以教高三了,」粟桐揚了下眉毛,「高三二十三班。」
郭宏就是這個班的學生。
穆小棗「哦?」了一聲,跟吳開晝握上了手,「吳老師的確年少有為。」
吳開晝總覺得話頭哪裡不對,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破綻,他有些不好意思,轉頭問粟桐,「何老師,我們可以交換個聯繫方式嗎?」
粟桐心裡想著「那感情好」,臉上卻有些為難,「我跟吳老師還不熟悉,現在就交換聯繫方式有些草率吧?」
「那……」吳開晝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沒關係,反正我們都在市二中,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等熟悉了再說也不遲。」
話音落下,吳開晝又在辦公室里轉了一圈,借了筆跟紙,在上面寫下號碼塞到了粟桐手裡,「有什麼需要隨時聯繫我。」
吳開晝說完就跑,根本不給粟桐拒絕的機會,穆小棗正在拆桌子上的外賣,她修長纖細的手指如玉雕蝴蝶,柔軟又靈巧,就是力道大了點,並非解扣,而是直接把塑膠袋撕出了大洞。
「何老師人緣真好,」穆小棗面不改色,她輕聲道,「無論在哪裡都能招惹一兩個『朋友』。」
粟桐將電話號碼對摺扔到了桌面上,「那穆老師不希望我跟他聯繫嘍?」話音藏在拉扯塑膠袋的動靜之下,就連穆小棗也只堪堪聽清。
穆小棗的壞心眼總是很多,時不時就將釣魚的杆子松一松,以戲弄粟桐為樂,但粟桐並非池塘里的魚,而是喜歡咬鉤的龍,偶爾也要拽著杆子往水裡游,讓岸上的人也沾一身水。
粟桐又道,「郭宏曾經是吳開晝的學生,要想知道郭宏在學校里的情況,找他應該是最快的,但要是我的穆老師不同意,那還是別找這個麻煩了。」
又是一陣撕塑膠袋的聲音,穆小棗在桌底下狠狠踩了踩粟桐的腳。
時間浪費得差不多,導致這頓午飯吃的非常潦草,午休結束後先是一陣短促的鈴聲,隨後廣播裡開始播放一首歌,正是郭宏當初留下的謎面——《飛翔》。
熊慰的提前離開留下了一大堆的爛攤子,粟桐跟穆小棗負責維持自習課的秩序,高一的學生已經老大不小,又是青春叛逆期,不敢明著反抗新來的老師,卻暗搓搓在下面吹口哨,被穆小棗彈出的粉筆直中鼻樑。
市二中的課業向來繁重,就算是高一,每個人桌面上都壘著厚厚的卷子跟習題冊,半個小時的午覺剛醒,臉上還有壓出來的紅色紋路,一個個悶聲不吭的趴在作業本上。
能進市二中的學生多少都有點本事,自然也談不上純粹的差生,最多是在三六九等的環境裡呆長了,生出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既不服輸,又無能為力。
粟桐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靠門,能跟她做鄰居的,就是這些以叛逆粉飾不安的「差生」,因為是高一下學期,已經熟悉了市二中的氛圍,卻沒完全擺脫初三的影響,所以顯得尤為不服管。
畢竟一年前,他們的成績也可以排進班級前十,而現在是差班中的差生,逢年過節問起成績,都難免抬不起頭。
粟桐跟穆小棗兩個人里,穆小棗一向是看起來更為和善的那位,而粟桐笑起來還好,一旦面無表情,就顯得十分高冷,而現在穆小棗離得遠,坐在講台旁,粟桐則百無聊賴,翻著手中教科書。
最後一排想搗蛋的學生竊竊私語了半晌,最後推舉出一位不要命的,小聲問粟桐,「老師,你新來的吧?」
粟桐從書後抬起目光,她的桃花眼微微壓低,因為弧度鋒利的原因,使那說話的學生脖子一涼,又找補道,「老師第一天上課都會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全班點名,大家互相認識認識。您也是生面孔,怎麼都不做自我介紹?」
那學生擰著頭,用書本遮擋了大半張臉,「那我們以後怎麼稱呼你,就叫老師啊?」
越說越覺得自己理直氣壯,那學生接著道,「我要是在路上遇見您想打個招呼,喊一聲老師得有七八個回頭的,那多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