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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粟桐興趣寥寥,也沒有被尹茶茶威脅的口氣嚇到,她還停留在剛剛的故事中,像是經由尹茶茶的口,短暫窺見了當年的穆小棗。
那時的穆小棗肯定比現在更難親近,她在外角南沒有足以信任的朋友,除了要對付老饕以及組織內部的人,還要保全自己,日日夜夜汲汲營營,恐怕連睡夢中都是一片荒蕪。
穆小棗比尹茶茶幸運,她沒有一直活在黑暗中,她也比尹茶茶不幸,因為她來自光明,與黑暗自始至終格格不入。
粟桐驀然生出一種心疼,想必是當初烈火焚身,才鑄就了穆小棗的強大和獨立。
「你在想什麼?」尹茶茶不滿於粟桐的沉默,強行打斷了她的出神。
「沒什麼。」粟桐收斂心神時眼睛裡會有些細小的變化,投射在當中的燈光泯滅,形成旋渦般的濃黑,繼而認真地向說話之人看去,看得尹茶茶有些不自在。
對於粟桐的回答尹茶茶很不滿意,她端詳著手裡的茶水杯,若不是粟桐坐的位置不算靠近,茶水潑過去極大可能全都在中途消耗乾淨,能落到粟桐那裡的只是些濕潤水汽,她到是很想冒險試一試。
粟桐看出了她的意圖,戳穿道,「你也不至於因為我一時的發呆,就存心報復吧?」
「你凡事完美無缺,我也會存心報復。」尹茶茶頗有點自知之明,「我這個人狹隘、小心眼還記仇,她喜歡你,就是你的原罪。」
「但也是我得天獨厚的優勢,」口舌之爭粟桐不會輸,她蜻蜓點水,「你不是狹隘、小心眼還記仇,你這是嫉妒我有而你沒有,不要高估自己。」
當初在東光市,粟桐與穆小棗曾爭鋒相對,那時的兩個人都像褪去了骨子裡的成熟,每一句話都要相互頂撞,但其實粟桐更擅長綿里藏針,不動聲色地扎人要害,聽她一句話,能疼上老半天。
尹茶茶就短暫僵在沙發中,她咬著牙,「你不怕我殺了你!」
「怕倒是挺怕的,」粟桐承認,「我落在你的手中,小棗兒就算想救也是鞭長莫及,至於報仇,我若已死,殺了你也於事無補,而你這個人……」粟桐再度戳中尹茶茶的心思,「你要是得不到穆小棗的愛,寧可她恨你。死在她手上,於你而言是刻骨銘心的另一種方式。」
尹茶茶沒有否認,「你倒是聰明。」
「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死,也不會讓你死在小棗兒手中,」粟桐「哎呀呀」感嘆一聲,「殺人犯法,我家小棗兒可不能做這種事情啊。」
尹茶茶:「……」
她愈發看不懂眼前這個人,方才幾句話說得頗有深意,尹茶茶都暗暗起了雞皮疙瘩和殺心,此時又忽然單純起來,就好像在外角南這種良心賤賣的地方,殺人也是件十惡不赦的事。
「說得這麼好聽,我若真要殺你,你還有辦法能逃?」尹茶茶來了興趣。
「你的人都隨身配備槍械,而我兩手空空,就算讓我站在大門口,只差一步離開這裡,都能轉瞬間被打成篩子,更遑論我對這裡不熟悉,光是想從走廊繞出去,就得耗費不少時間。」粟桐不否認自己所處的劣勢,「但我有個提議能讓你不殺我,你要不要聽?」
尹茶茶很想說「不聽!你去死吧!」然後一槍崩了粟桐,欣賞腦花夾雜著血濺滿沙發套,可她很快發現這話說不出來。
尹茶茶是個被感性驅使的人,她這一輩子,要麼愛要麼恨,沒有折中的方法,所以理智無法占據上風,反而是好奇令她問了句,「什麼提議?」
「小棗兒借了你的人是想故布疑陣,在良妲村周圍形成一個小型羅網,一旦衛立言的人進入包圍圈,她就會立刻收網。」粟桐解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不知對方底細的情況下,衛立言這些手下人肯定不敢輕舉妄動,小棗兒就會得到一個面對面談判的機會。」
當然,機會是穆小棗排布而來,真正出面的人卻是琳達媽媽,穆小棗會藏在暗中,儘量不暴露身份,琳達媽媽唯一要做的就是拖延兩三天時間,讓良妲村即將被占的消息在整個外角南發酵。這時候琳達媽媽手中是有底牌的,除衛立言外另外兩家的勢力她可以隨意賒帳,因為不久之後,隨著消息發酵,另外兩家的人肯定會出現在良妲村。
若是暗地裡進行,衛立言還可以對他手下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真相浮出水面後他就不能獨善其身,總得給一個說法。只要衛立言目前還不想破釜沉舟,鬧這麼一場良妲村就能恢復到往日和平,在各方勢力極為恐怖的拉扯中繼續當外角南緊閉的門戶。
「這是我們與衛立言的第一次交鋒,」粟桐道,「之後還會有無數次,你就不想親眼看看這位外角南的暴君是如何經歷失敗的?」
尹茶茶沉吟片刻,她開口問粟桐,「你真的只是一個生意人?還有憑這一點我為什麼要放過你?」
「我說了,這只是第一次交鋒。從現在開始,整個外角南的局勢都會發生改變,你甘心一輩子窩在這狹小城鎮裡,當個永不見天日的地頭蛇?」粟桐的問題恰到好處,她沒有將話直接點明而是等著尹茶茶上鉤後自己往下問。
果不其然,尹茶茶眉心一蹙,「你什麼意思?」
小姑娘是有野心的,當年她不擇手段留在老饕的組織中,留在穆小棗身邊,除了剛剛萌芽的依戀,就是這點出人頭地的野心,只是老饕死後,整個外角南沒有人是校長的對手,等到校長覆滅,衛立言又吞併巨鯨殘骸,尹茶茶苦於沒有出路,才不得不一直蜷縮於這小小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