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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已經歇了好一陣,相較於剛剛的熱鬧,這會兒四周像是陷入死寂中,不管是友方還是敵方都化整為零,試圖在狹路相逢時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種情況下自然是刀和□□這種近身武器更加好用……叢林狩獵最忌暴露方位,因此粟桐伸手捂了下小姑娘的嘴,示意她小聲說話。
粟桐很肯定這些人不會離開良妲村,他們是衛立言安排的外援,任務就在良妲村,逃離這裡根本無處可去,還會被視為叛徒處以極刑。與其死在衛立言手裡,還不如現在就送命,至少保持尊嚴也不會受太多苦。
既然還在良妲村,雙方都隱在暗中就除了人數上稍有差異,其它條件都差不多,粟桐這邊至少四肢健全無病無痛,也不會在靠近的瞬間掀起血腥味。
更占便宜的是,粟桐、仃和聞皓都對良妲村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而伶她們稍微差一點,也不至於一無所知,總比這幫外來人好得多,他們甚至連藏身都找不到個好去處,夜風之中偶爾會有慘叫聲劃破天空,粟桐便知道又有一條性命在消散。
粟桐背抵著樹幹靜靜數了數,當第五聲慘叫停下時,她忽然開口道,「仃,幫我翻譯一段話……大聲一點。」
「各位,你們進入良妲村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看得出今夜衛老闆大勢已去,否則早該有人出現替你們解圍……只要你們現在放下武器,我保證留你們一條生路。我也知道,你們怕此時沒有殊死反抗,被衛立言知道後下場更悽慘,但除了你們,所有來到良妲村的勢力皆已淪陷,衛立言就算想殺,也得估計一個法不責眾!」
粟桐說得這些話,也是衛生所里那些人的心聲,就連郭彥都是這麼想的,否則也不會象徵性的抵抗兩下就舉手投降。
再說,就算衛立言暴虐成性,今日在良妲村的這些人都能狠心剷除,也得顧及組織內部的穩定性,這些人都是各部抽調,非衛立言直屬,他說殺就殺肯定會導致人心浮動。況且衛立言要真的動手,也得先拿Ken先生下刀,要不是他失敗在先,哪至於形成個包圍口袋。
一番話勸得該動心不該動心的全都動了心,仃縮著腦袋,她原本以為說這麼長一個句子,會很快暴露自己的位置,沒有人偷偷摸過來砍自己兩刀,也會遠遠開槍作為警告,誰知提心弔膽半天,那邊就像人都死光了什麼舉動都沒有。
粟桐在仃耳邊小聲道,「等五分鐘,要是還沒有動靜就將剛剛說得那番話再重複一遍,一刻鐘重複三遍就夠了。」
「管用嗎?」仃也小聲問。
「試一試嘛。」粟桐這話聽起來有些不負責任,仃翻了個白眼,「我全照你說得做,你得為我的生命安全負責。」
粟桐翻了個身,從樹幹後探出半個腦袋,口中道,「負負負,肯定負。」
仃又是一個白眼:「你也太敷衍了。」
祠堂外的燈泡都是提前從各家各戶中拆過來,規格還算統一不過亮度顏色各不相同,有些偏黃有些慘白,當中有一塊場地被照得非常亮堂,不過光線並不聚攏的情況下,能看清的距離就十分有限。
當仃將剛剛的說辭重複第二遍後,祠堂門外最亮堂的地方開始出現人影,剛開始只一個人,後來零零碎碎出現五六個,粟桐掐指算了算,活著的正好剩下六個。
這六個人都自覺將武器扔在地上,隨後雙手抱頭半蹲下來,動作之標準,粟桐都懷疑他們是受過什麼培訓。
「遭了!」粟桐心裡忽然一個突突,她立刻從樹後繞出來,同時口中道,「手下留……」
話音未落,就被接連而起的槍聲掩蓋,燈光中心的六個人瞬間倒在血泊之中,粟桐離得太近血又濺得太遠,剎那間衣服都染成了紅色。
「誰!誰開的槍!」粟桐低吼一聲,然而未等被她嚇壞的仃進行翻譯,她就一把捂住了仃的嘴輕輕搖了搖頭。
黑暗中的短兵相接是為了生存不得已而為之,可是開槍殺死手無寸鐵且情願投降之人就是戰爭時代也不應該。
粟桐一瞬間的暴怒之後卻也無可奈何,這裡是外角南,法外之地,太多的人已經習慣殺戮,連法律都可有可無的情況下,道德早已崩壞,而自己的憤怒根本無人理解,在這種時候無腦指責發泄也不是粟桐的風格。
粟桐深深吸進一口氣,「天氣炎熱,屍體堆在一起不做處理容易腐化生蟲傳播疾病,把人都叫出來,讓他們找塊地好好將屍體都掩埋了吧……至少給死者留點尊嚴。」
第262章
仃大概能理解粟桐憤怒的原因, 她跟著尹茶茶已經有幾年,包括她姐姐和梨花在內,今日在此的五個人仃都很熟悉, 就連她都沒有想到, 會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開槍。
但隨後仃又發現,即便是自己的親姐姐她其實也不了解, 至少跟著尹茶茶之後就開始不了解了,伶隔三差五就要出差,自己從來不知道她要去幹什麼, 而伶因為資歷淺, 任務密度還相對小一點,其它人兩三個月不見得碰一面, 這麼說來彼此只能算認識,完全談不上熟悉。
仃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自己的父母的死亡,也是這樣手無寸鐵,抱頭蹲在牆腳動都不敢動。
她曾痛恨殺人者, 卻恍然發現自己正混在殺人者之中。
粟桐將仃留在外面, 孤身進入祠堂。只隔一扇門而已,祠堂還是露天環境,連頂都沒有封, 只要安靜下來, 不管外面有什麼動靜裡面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粟桐露面的一瞬間, 幾乎所有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嫌惡、驚嘆、打量……幾個小時前, 她還是角落裡一株根本不起眼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