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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知道校長只是方舟的一份子,在他這個位置上的頭目都能領「校長」的名號時,粟桐的執念就放下了些許,加上小棗兒在身邊,她的睡眠狀況大大改善。良妲村那年久失修四面漏風的窗戶,以及硬到硌骨頭的床板,粟桐都能一覺到天亮,按理說在雷帝的船上不至於這麼難入眠。
粟桐默默想,「小棗兒離我也不遠啊,兩間艙房只不過隔了一面牆,當初在市二中時,我跟小棗兒還隔著樓道呢,也不見我翻來覆去動彈不得。」
想起市二中,就想起穆小棗裝死的往事,她裝死也就罷了,還將現場布置得極其兇險,不管是誰進去,第一眼都會被滿地鮮血所震驚。粟桐知道,穆小棗這麼做,就是想在心理上造成一定的壓迫感,好讓調查速度減緩,可心裡知道是一回事,生氣是另一回事。
怎麼只許小棗兒見自己瘦一圈就定規矩說氣話,自己就忘了要算帳來著,還有在良妲村的時候,小棗兒那一副同歸於盡的模樣……粟桐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冤大頭,每次看見穆小棗那副乖巧模樣,就將算帳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
「小棗兒她就是吃定我了。」粟桐正在感嘆自家心上人的狼心狗肺,忽然聽見門鎖響了一聲……
畢竟是雷帝的船,她怕晚上出事仃一個人無法應付,所以臥室沒有反鎖,不過仃是個逞強又聰明的姑娘,她知道粟桐覺淺,一般情況下不會忽然闖進來,何況走廊里開著燈,沿牆落進來的身影比仃要高上不少,粟桐全身緊繃,她有半邊身子麻木著不大能動,另外半邊倒是靈活的很,一把握住了壓在枕頭底下的餐刀。
餐刀是粟桐偷藏,她從內角南之行開始,就沒有一件防身武器,後來在良妲村收繳了郭彥的槍納為己用,為防突發狀況粟桐還偷藏了一把切牛排的餐刀,殺人是完全不夠,傷人也差了不少,皮厚一點的甚至劃不出一道白印,所以粟桐磨了磨,比不上真正的武器,但比剛偷來那會兒還是好用不少。
當黑影走到床邊,粟桐忽然一個翻身將她拽住壓倒在床上,餐刀橫於脖子,卻是刀背向人。
粟桐看著陷在被窩裡的人,臉上笑意盈盈,聲音卻放得很低,「堂堂刑偵大隊副隊長為何半夜做賊?」
「因為想你。」穆小棗任由粟桐壓著,「不知道為什麼,房間裡的燈一關就尤其想你。沒有你的時候,我在外角南最喜歡的就是黑暗,我藏在暗中,既不必讓別人看到,也不必看到別人,可是你不該闖進我的生活里,黑暗之中孤身一人,思念便越重。」
粟桐:「……小棗兒,我發現一個人還是要多讀點書,說起情話來特別好聽。」
穆小棗因此笑了起來,她不在乎脖子上架著的刀,仰頭親了下粟桐額頭,嚇得粟桐趕緊收刀,即便是刀背,可脖子這種地方也纖弱,粟桐還是怕傷到穆小棗,「粟大隊長也不遑多讓,在良妲村的時候很會花言巧語。」
「小棗兒在良妲村布了那麼大的局,一整個心眼都撲在同歸於盡上面,當然沒閒工夫想其他事,所以我只能勞動心思,多說點好聽的了。」粟桐剛剛就在床上想這件事,穆小棗這也算自投羅網。
「生氣啦?」難得穆小棗有些心虛,「我其實想好了,衛立言一定會答應我的條件,他這個人比我怕死多了,只要我不漏出破綻,他就一定會上鉤。」
粟桐盯著她,「心理上的博弈要如何不漏破綻?除非小棗兒比他更狠,更絕,更不想活下去。」
粟大隊長根本不好糊弄,穆小棗過於清楚這一點,甚至比經過審訊從實交代的罪犯們還要清楚,她們本是搭檔和對手,東光市碰撞不斷才造就如今的默契,所以穆小棗從不敢輕視粟桐。
眼看著糊弄不過去,穆小棗忽然指著房門道,「不關上?外面可是多了一雙耳朵。」
「仃這個孩子機敏,她見你進來一時又不出去,肯定會幫我把門關上,」粟桐自己就是個轉移話題的前輩高手,根本不會讓穆小棗輕易糊弄過去,「小棗兒啊,你氣死我了。」
穆小棗因此整個人都別過身去,將臉埋在被子裡偷笑,粟桐因此氣得更狠,她伸手將穆小棗的頭髮全都揉亂,結果揉著揉著自己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肯定跟何叔一樣,四五十歲就有高血壓。」
說完,粟桐也一翻身,並排躺在穆小棗的身邊。
頭頂的燈剛打開,燈光還是跟剛剛一樣晃眼,窗戶外聚集的蚊蟲更多,從偶爾的一兩聲「咚」,變成了「叮叮咚」,大的小的全都沒頭沒腦往玻璃上撞,尋死尋個不亦樂乎,但粟桐的半邊身子已經從麻木中恢復,再想一想好像也沒剛剛那麼惱火了。
半分鐘之後穆小棗才笑完,她將臉從被子裡扒出來,「左手好的怎麼樣了?」
粟桐的過敏反應已經消退不少,左手開始消腫能動,之前都是仃幫忙換藥,今天粟桐上床太早,忽然被打破的生活規律導致兩個人都忘了這一茬,此時穆小棗問起,粟桐才小聲道,「幫我換藥吧……藥收在床頭櫃裡。」
在良妲村衛生所里時,粟桐就發現小棗兒很會包紮,不敢比浸淫多年的護士,至少是普通人里拔出的將軍。粟桐不免懷疑當年小棗兒在外角南時,無論哪裡受了傷都得自己處理,尹茶茶興許能幫忙,但小棗兒不一定會讓她幫忙。
茶茶與她再親近終歸也是老饕的眼睛,虎穴之中豈敢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