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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語也沒有拐彎抹角地粉飾,直接就點了點頭。
「……」粟桐沒管眼前正對著自己的槍口,走到床邊,對準莊語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交了一個壞朋友就會受她影響走上歪路?市局跟我關係好的人多了去了,怎麼稱職的警察就不能拉我入正道?」
「因為我見過人的墮落!」莊語忽然厲聲道。
粟桐怔住。
她孤身在外,能為她提供幫助的人實在不多,為了防止露出破綻,就連何鑄邦都沒有她的手機號碼,在東光市能跟她聯繫的,只有張婭。
因此,莊語能夠通過各種手段了解粟桐也就是「白小芸」,但粟桐對莊語卻始終一知半解。
莊語繼續道,「我之前告訴過你,我上面還有個姐姐,而十幾年前,姐姐被砍死,而爸爸為了保護姐姐脊椎受傷,高度截癱。」
粟桐趁機將莊語的槍接過,關上保險,重新裝回槍套中,隨後坐在床邊,靜靜地聽莊語繼續往下說。
在這個故事中,莊語的媽媽並沒有缺位,她是個女企業家,談不上非常能賺錢,但她控股的網廠每年效益都不錯,家裡出事之後,也是靠她撐著。
其實從莊語姐姐能夠參加三所高校聯合舉辦的運動會時,粟桐就知道她家境不錯,普通學校也就是校內運動會玩兒個熱鬧。
原本以為屬於一個家庭最大的不幸已經過去,誰知莊語考大學的那一年,先是她爸爸因為常年截癱缺乏運動導致血脂過高,心梗去世,後來她的媽媽也被人活活燒死在車上,而兇手正是莊語的堂哥。
莊語的堂哥只大她三歲,原本已經考上了重點高中,然而剛上高中沒兩個月,就交上了幾個朋友,先是學會了抽菸,然後酗酒,一年後就被學校開除。
這原本還不算大錯,至少不是喪心病狂能入獄的大錯,加上他家教極嚴,為了讓孩子收心,直接將他送出市,送到了莊語家裡。
原本說的是莊語家裡有個截癱病人需要照顧,莊語住校,她媽媽又要掙錢才能供女兒讀書,給丈夫治病,就算請阿姨,也得家裡留個親人看著比較放心,畢竟那段時間什麼阿姨虐童、保姆毒殺老人的社會新聞層出不窮。
這事兩全其美,一來莊語家裡有了人手可以幫忙,二來莊語她堂哥也能擺脫原來的惡劣環境,先是少喝酒,然後思量著戒菸,再過兩年復讀或者上職業學校,還是有出路的。
莊語堂哥也試圖學好,酒戒得很快,三個月就不再喝醉,半年就連啤酒都沾少了,菸癮比較大,都是去屋外抽,兩天一包的頻率也不算高。
半年後,堂哥的同學再次聯繫了他,也就是從這一次聯繫開始,所有事情都開始急轉直下。
聯繫上的第二天,堂哥就跟同學出去吃飯,到半夜十二點才爛醉回到家,吐得遍地都是,嫌輪椅上的叔叔礙事就一腳踹開,莊語的爸爸倒在地上躺了整整一夜,直到九點阿姨上班。
阿姨想打電話告訴女主人,卻被莊語的爸爸攔了下來,說是孩子年輕,難免瘋狂,一次的留情之後,便是無數次變本加厲,堂哥開始翻抽屜,砸保險箱,電視、掛畫、茶壺……但凡是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被他賣了,為的是毒品。
半年努力,十天就化為流水,他還染上了冰/毒!
那時莊語的媽媽還在外地談生意,原定出差是一個月,要跑三個地方,結果半個月就回了家,先是勸,然後是趕,把堂哥的父母都叫了過來,之後送去戒毒……莊語堂哥從戒毒所逃出來的第一件事,就將他叔母鎖在車裡,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粟桐:「……」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算是不幸的,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而父母的過世又帶來了很多其他不幸,但是相較莊語,至少還有幾分平整,不至於剛從坑裡爬起來,又摔回坑裡去。
這段回憶對莊語而言非常痛苦,粟桐倒了杯水給她,莊語也遲遲不接,粟桐發現她的手在微微顫抖,便沒有勉強。
莊語是個很驕傲的人,她肯定不想在粟桐面前示弱。
等過了一會兒,杯子裡的水已經不冒熱氣,莊語也逐漸冷靜下來,粟桐才輕聲開口,「你怕我跟你那堂哥看齊,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分出個叛徒小隊來?」
莊語被「叛徒小隊」戳中,明明還沉浸在悲傷的氛圍中,卻又忍不住笑出了聲,整張臉都有些扭曲,落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發現你這個人也挺沒良心的,剛剛還在情真意切的難過,這會兒又能笑出來。」粟桐盯著莊語有些好奇,「你的情緒波動一直都這麼大嗎?」
「『也沒良心』?除了我,還有誰也這樣?」莊語喝了口水,有些好奇地問。
剛剛還劍拔弩張的氣氛忽然就緩和了下來。莊語拔槍對著粟桐,更多的還是以詐她為目的,槍里子彈雖已上膛,不過第一發是空彈,就算剛剛莊語手抖走火,也要不了粟桐的命……粟桐從她手裡把槍奪過來的時候,就知道少了一顆子彈。
「以前經常會有人這麼說刑偵一大隊的隊長,」粟桐以「她」來稱呼自己,「有人說她好撩撥好懷疑,卻又沒心沒肺。」
莊語好奇,「刑偵一大隊隊長不就是粟桐,你跟她很熟?」
「廢話,我是她下屬,不是朋友也是朝夕相處的同事吧。」粟桐旁觀自己這短短前半生,想了想又道,「比起粟桐其實你更像二隊隊長秦織蘿,粟桐她……沒有你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