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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立刻下班開車回到家也近十一點, 洗洗刷刷十二點還不一定能上床,穆小棗睡眠質量差, 又短又淺,她這一晚上根本休息不了多長時間。張婭勸完之後, 又小心翼翼添上了一句,「等隊長回來的時候,副隊要是又進醫院了,那多慘啊!支隊長他都覺得不能在市醫院給你們兩個人辦張VIP,都対不起貼進去的錢。」
張婭這些年跟著粟桐,有她手把手的教,別的有沒有學會穆小棗不太清楚,但說話的語氣還有邏輯倒是學了個十之八九,穆小棗沖她眨了眨眼睛,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將手裡的資料全都闔上,因為她發現不止張婭在勸自己,就連支隊長都開始探頭探腦,做賊似的在往她們辦公室里看。
「強人所難」一直是何鑄邦的做人準則,有時候不逼一逼都不知道大家的效率可以這麼高,但何鑄邦到底不是周扒皮,也不想薅自家人的羊毛,案子實在推進不下去,或是有人太過為難自己,何鑄邦就會第一時間出面加以阻止,不惜在關鍵時候給人放假。他確實很希望手上的大案要案能夠儘快告破,以防犯罪嫌疑人在逃竄期間做出更多喪心病狂的事情,但也不希望追查過程中自己人先倒下。
穆小棗無奈談了口氣,「知道了,我現在就回去休息。」
「副隊今天自己開車過來的嗎?這個時間點地鐵已經要停了,公交剩下的班數也不多,經過市局這邊的更少,要不坐我的新車回家?」沒有公共運輸還可以打車,張婭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她想親眼看著穆小棗回家,防止副隊趁自己一個不注意,連夜出了外勤。
「你還是算了吧,早上撞見你是開電瓶車來的,電瓶車載人違反交通安全,你一個警察,不要知法犯法。」何鑄邦最終還是走了進來,「之前粟桐將新地址告訴過我,由我送你回去吧。」
何鑄邦已經將穆小棗視為半個自家人,就算不是自家人,穆小棗也是刑偵一大隊的副隊長,她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上了一天的班,臉色慘白的令人心驚,何鑄邦總該対她的生命安全負責,甚至還提議「要不回去之前路過醫院掛個急診號?」
「不用了,直接回去吧,」穆小棗搖了搖頭,「醫生診斷過,我已經沒什麼大事,能逐步恢復工作……你們,也不要太擔心。」
「哦哦,那就好。」何鑄邦並不擅長跟穆小棗相處,當初穆小棗剛來市局的時候,就一度嚴肅到何鑄邦都不敢招她進辦公室,直到粟桐出現緩和了彼此之間你敬禮來我還禮的尷尬。現在不比以前,何鑄邦已經開始能夠摸透穆小棗的性子,但他仍然不擅長跟穆小棗相處。
何鑄邦的車就停在樓下,這車開了不少年,已經有了點兒歲月的痕跡,不過何鑄邦年紀上來之後,以前傷筋動骨的地方經常疼,腰病脊椎病更是家常便飯,他已經養生好幾年,不抽菸,不喝酒,所以車上沒有什麼異味,老舊是老舊一點,坐著還挺舒服。
讓支隊長給自己開車多少顯得不太自在,不僅僅因為職位高低,更加因為何鑄邦是粟桐的叔叔,自己的長輩,穆小棗從小情緣淡薄,跟父母的關係都沒有處明白,更別說家裡那些好幾年不碰面的親戚,所以何鑄邦與穆小棗相處的過程中,何鑄邦感覺到的是尷尬,而穆小棗感覺到的是無錯。
何鑄邦見穆小棗站在車門邊不動彈,忍不住感嘆了一聲,「你這個樣子真像粟桐小時候。還記得我第一次去粟桐阿姨家接她回東光,她也這樣呆呆地対著車門,我問她是不是捨不得離開自己的親人,你知道粟桐說什麼嗎?」
穆小棗下意識便問:「她說什麼?」
「她說是有點兒捨不得,前一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時候,阿姨抱著她直哭,既不想耽誤她上學,又怕她獨自一人在東光受委屈,她就想阿姨対我這麼好,我怎麼捨得離開她?」
何鑄邦下意識用上了粟桐的語氣,但他學得實在不像,有些笨拙和滑稽,讓穆小棗微微笑了起來。
「不過當時粟桐站在車門前不進去,主要還是因為她覺得我太嚴肅。我那時剛熬了兩個大夜,滿臉的胡茬,頭髮也又髒又亂,活脫脫是電視上反派的模樣,又凶又惡又不好相處。」
說完,何鑄邦替穆小棗打開了車門,「我那時候才第一次覺得養孩子這麼難,不能跟以前一樣不修邊幅。」
「是嗎?」穆小棗猶豫片刻,她似乎出神在想著什麼事。
何鑄邦在等,他沒有催促穆小棗,自穆小棗上一次受傷入院,甚至是後來假死臥底,她的媽媽由始至終沒有出現過。劉艷秋是個大忙人,何鑄邦能夠理解,她畢竟要管理一個龐大的企業,可穆小棗是她唯一的女兒,前後兩次遭遇也非單純小事,就算劉艷秋日理萬機,也該抽空過來看一眼,何鑄邦不相信穆小棗的家庭環境會如此冷漠。
從當初將自己弄得邋裡邋遢去接粟桐的「人販子」,變成了現在成功養大兩個孩子的中年男人,何鑄邦也算有點經驗,他能夠感覺到穆小棗対於這件事情非常介懷,只是生長環境以及後來的受訓經歷讓小棗已經習慣了喜怒不行於色……她的介意和期盼幾乎無人得知。
當然,何鑄邦也不是沒來由開始注意穆小棗。粟桐第一次將穆小棗帶回家時,何鑄邦曾經拉著粟桐在他做木匠的小房間裡說過悄悄話。
粟桐認為何鑄邦跟王萍不管怎麼說在她心目中都是非常合格的家長,除了做飯難吃點,物質和愛從來沒有短缺過,粟桐沒有父母,童年卻也一樣過得很富足,小棗兒卻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