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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樣的環境裡呆了一年多,直到高三上學期畢業。」陸雲泰說著,擼起袖子露出了自己的手腕,大夏天他捂得嚴嚴實實,似乎就是為了遮掩疤痕,而他的手腕上是深深淺淺四五道傷口。
陸雲泰指著其中最深最長留疤最嚴重的一道,「那個冬天,我是真的差點死了,家裡發現之後,立刻帶我去看了醫生,接著傷一好,我就開始接受心理治療。」
這番話並沒有提到陸雲泰的噩夢,也沒有解釋他害怕的東西和情緒崩潰的原因,但也是拼圖的一部分,至少圓滿了校內邪/教的進化史。
粟桐還有個非常關心的問題:「那你們是什麼時候不需要翻牆就能進老校區的?」
「半年以前吧,我接受了心理治療也沒有辦法完全擺脫他們的控制,偶爾還是會進入老校區。」陸雲泰的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像是有話要說又不敢說。
顧祝平清楚這是到關鍵節點了,他之前的心理治療都不成功,估計也有陸雲泰始終無法打開心房的原因,針對他這樣脆弱的心理環境,醫生又不好強制介入,只能耐心地等。
顧祝平決定給壓駱駝的稻草添上兩根,「你是這段時間裡看見了畢生難忘的場面?」顧祝平問。
陸雲泰一個哆嗦,臉色白的開始發青。
「你之前將老校區的食堂當成宣洩口成功過一段時間,只是後來情況發生了改變。那現在你何不嘗試將這審訊室當成宣洩口,這裡封閉狹小,四牆高鑄,沒有一個你熟悉且熟悉你的人。你要是不自在,我還可以讓別人先出去,審訊室里只留你、我和粟隊。」
顧祝平示意他抬頭看看審訊室,這裡確實不大,就一扇窗戶還是開在高處對著走廊,四周封閉,只是牆上鑲著單面鏡,多少眼睛都可以躲在單面鏡後,陸雲泰不希望被人審視,於是他抬手指著鏡面道,「得遮起來。」
說這話就是打算開口了,粟桐趕緊讓人找東西,當著陸雲泰的面將單面鏡遮起來,整個審訊室只留了三個人,陸雲泰扣著桌子上一塊不明顯的突起,緩緩道,「他們在老校區殺了人。」
「大概是三個月前,我目睹那一幕後過了好長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所以具體哪一天我已經不記得了。」陸雲泰剛說出來,鐵青的臉色就有所緩和,也沒有剛剛那種搖搖欲墜即將暈倒的虛弱感。
他接著道,「受害的是個學妹,具體哪個班的我也不知道,因為當時我躲在外面的牆角,距離太遠,我又近視,看不見她的學生證,但有人問起時我聽見她說了一聲自己是高一的」。
「受害過程你能回憶嗎?」粟桐當年在警校也有心理學課程,只是沒有顧祝平精通,她知道這時候乘勝追擊有一定的風險,但大部分像陸雲泰這樣的人都會經歷二次封閉,要是這次不翻出來對症下藥,等他再次退縮,就更難治療了。
陸雲泰果然遲疑,粟桐又繼續道,「與市二中相關的屍體我們半年來已經發現近十具,你要是不說還會有更多受害者,而你自己也大概率會撞上第二次血腥場面,想要避免,就得將這件事完全解決。」
「撞上第二次血腥場面」著實讓陸雲泰又哆嗦了一下,他是個聰明孩子,經歷這麼多事換成別人,成績早就一落千丈,準備來年復讀,但陸雲泰仍然保持較高的水準,只是略有下滑。
既然聰明,那關鍵時候就知道該怎麼做。
「老校區的食堂很大,你們警察進去過應該知道,我躲在牆角很多細節都看不見,而且那天帶頭的學生表現很奇怪,有種莫名其妙的亢奮感,一開始只是推搡那個學妹,我當時也沒有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加上我早就想脫離他們這個群體了,因此沒有靠近。」
陸雲泰畢竟曾在老校區的食堂里渡過人生最痛苦的一段日子,這裡對他有著重大意義,就算心裡明白他不該再靠近這裡,否則割腕自殺的事還會繼續發生,可一旦他的情緒陷入低谷,陸雲泰的第一反應還是來這裡尋求安慰。
顧祝平知道他在猶豫什麼,適時開口安慰道,「對方人多,你要是衝過去救那女孩兒,說不定你也會因此送命。」
「但我至少應該打電話報警的……當時玩鬧的推搡忽然就變成了處刑,他們一個個都拿著石頭瘋狂砸向那學妹,砸得她鼻青臉腫遍體鱗傷,但是學妹還沒有死。」陸雲泰整個人都在發抖,「我完完全全的愣住了,動都動不了,打電話這件事也徹底被我拋在腦後。」
極為震驚跟害怕的情況下,人腦就會停止運行,裡面一片空白,別說打電話這麼複雜的操作,就是逃跑和尖叫都想不起來,就好像一尊雕塑,杵在角落中。
「還沒有死?」粟桐皺眉,她無法想像那個十幾歲的女孩兒又經歷了些什麼。
「至少我看見這一輪酷刑之後,她還向人群外爬了半米才漸漸不動了,而我確認她死亡,是因為那舉止癲狂的學生拿一把這麼長的水果刀將她的頭……」
陸雲泰完全無法自控地慘叫了一聲,再也不願繼續往下說。
就在這段時間裡,粟桐已經發了消息給外面的張婭,讓她查一查五個月內跟市二中相關的失蹤案,同時擴大範圍搜索無頭女屍,如果地面上找不到,那就將市二中老校區掘地三尺。
張婭知道這是審問出什麼來了,趕緊按照粟桐的命令執行,與此同時,法醫那邊還發來一份屍檢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