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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修整, 徐華跟張婭的精神也很好,連黑眼圈都淺了,徐華正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翻案件資料, 看見粟桐鬼鬼祟祟地進來趕緊迎上去。
粟桐還以為徐華這麼殷勤是有什麼重要的線索, 結果這小子低聲道,「隊長, 你不用這么小心,支隊已經知道你來晚了。」
「……」粟桐嫌棄地用手一推,把徐華的頭撂到一邊去, 「還不是你笨, 不會幫你隊長打掩護。」
說完,粟桐又問, 「楊謙南抓回來了嗎?」
「上午就抓回來了,」徐華揉著腦門,「我跟民警上門時他正在揍兒子,楊征手跟脖子被香菸燙了好幾塊疤。」
「現在兩人還關在一起?」粟桐又問。
「那不能, 」徐華搖頭, 「他們兩個有利益關係,楊謙南對楊征還有傷害行為,按規定不能關在一起。何況楊征不知道為什麼, 都被他爸打成那樣了, 還是張口閉口地維護,為防爺倆通氣, 也不敢在審訊前關一起。」
粟桐看了他一眼,「還算有點頭腦。」
「那隊長是今天親自上, 還是讓我張姐展露一下拳腳?」徐華說著,又小跑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這是技術科剛出的報告,還熱乎著……那相框裡封著的殷紅色斑點的確是血跡,已經做了父母子三聯體的親子鑑定——血跡屬於楊征的親生媽媽。」
「讓張婭去攻第一環,我在外面等一等其它證據,」粟桐眯著眼角,「我們先提審楊征。」
楊征比昨晚看起來可憔悴多了,他明顯是沒有休息好,十幾歲的年紀哈欠連天,因為是夏天穿短袖,剛燙出來的疤連藏都沒處藏。
張婭坐在楊征對面,跟她一起的還有徐華和一名記錄人員,審訊室里不僅有攝像頭,楊征說得話也會一字不落的用文檔記載,確保警局內部的乾淨,也防止證人忽然翻供。
楊征顯得並不緊張,他的手指輕輕按在一次性水杯上,光看臉,年輕幼稚,然而肢體動作卻像個經常犯罪的老油條,他進步得太快,昨天面對警察還有克制不住的小動作,今天就學會利用大動作掩蓋小動作,堂而皇之地把完一次性水杯。
粟桐隔著玻璃觀察他,片刻之後忍不住嘆了句,「可真是個犯罪的好材料。」
張婭上來就開門見山,她直接將那副亞克力棺材的照片遞給楊征,裡面裝著處理好的屍骨,兩個空洞洞的眼窩子對著外面,光是照片也一樣滲人。
楊征撫摸著照片,體現出了超乎年紀的膽量,張口問得卻是,「這照片裡的是誰?」
「我還以為你知道呢,」張婭不慌不忙,「就算是我們刑警,對這副骸骨也存著敬畏之心,你看起來年紀這么小,不清楚照片裡的是誰,卻敢徒手觸碰……以後考警校吧,說不定我們能成為同事。」
楊征還在摩挲照片,「興許真到了現場我就怕了,照片而已,不比電影嚇人。」
「既然你不知情,那我就告訴你,這副骸骨屬於你的媽媽,」張婭繼續道,「她已經死了一年有餘。」
這次楊征的反應更加冷淡,他只是輕微「哦」了一聲。
張婭也不急,她示意旁邊的警員再給楊征續杯水,「你不想知道你媽媽是怎麼死的?」
「不想,」楊征搖了搖頭,「我想你也看得出我家裡的環境並不和諧,六歲時我就學會了打電話報警,那會兒我媽被打得奄奄一息,你們警察上門喝了杯茶就走,還說是做了調解。警察走後,我爸打人打得更凶,我後背上有一道疤,就是那會兒留下的。」
「再大一點,我更加懂事,常常問我媽為什麼不離婚,我寧可沒有爸爸,也不想要這樣的父母雙全,」楊征看著照片上的骸骨,「但我媽那時候沒有勇氣,她沒有勇氣,還不到十歲的我就要繼續活在魔窟中,姐姐,你要知道仇恨是會轉移的。」
楊征手上微一用力,照片卷翹皺褶,「我原本只恨一個人,後來恨了兩個人。」
張婭倒抽一口涼氣,只是稍加克制,胸口起伏不大明顯,她略一思索,「你恨你的爸爸,卻不肯離開他……我要是恨一個人,卻死活呆在他身邊,不是斯德哥爾摩,就是想要報仇。」
張婭不愧是審訊的好手,粟桐幫她搞來的講座門票算是有回報,楊征方才短時間的情緒失控,足以讓張婭察覺到一絲漏洞,單面境外,粟桐趕緊一個電話打給郭瑜,「去幫我看看楊謙南的病歷報告,有必要的話查一下毒理。」
審訊室里,不管張婭之後問什麼,楊征都充耳不聞,他只是摸著照片,目光冰冷,像是在看一副陌生人的骸骨。
「張婭,你出來吧。」粟桐給她發過去一條簡訊,「他天賦太高,見過我跟穆小棗之後就會隱藏自己的小動作,被你逼出了情緒就學會了冷靜,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了。」
張婭整了整手邊的東西,當著楊征的面走出審訊室,她的胸有成竹不過是一種假象,其實審訊犯人就跟開盲盒差不多,證據線索和人際關係是盲盒上的說明,有時候多,有時候少,一旦進了審訊室,就得靠這點說明來搖晃盲盒,看能搖出多少東西。
「呼,」張婭舒出一口氣,「他才十五歲,也太難對付了點,要不是我經驗豐富,連這點破綻都會錯過。」
她上眼皮子掀起,盯著粟桐,」隊長,今天是不審了還是你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