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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小棗不說話,莊語更加不敢說話,她怕自己一開口,笑聲就藏不住要露出來了,她這會兒很懊惱沒留個長發,要是長發披散下來,再低個頭,就算表情有破綻,別人也未必看得清。
莊語搞不懂粟桐的目的,但她在盡力配合。
「我吃飽了。」莊語吞下彆扭,也不管周遭目光,急匆匆開溜。
「她就是這種逞強的性格,你們不要在意。」粟桐面不改色,把黑的說成是白的,「我已經把實話都交代了,也算是有誠意,你呢?」
穆小棗還是沒說話。
眼前的粟桐跟以往很不同,以往她總是喜歡惹人生氣,惹完了又來哄,有時候穆小棗也不見得真生氣,只是喜歡粟桐小心翼翼委屈巴巴的樣子,可憐又可愛。
但現在的粟桐,自信驕傲的像只孔雀,散發著成熟女人的魅力,就連穿衣打扮都跟之前不同,撐著頭,桃花眼一眯,似笑非笑,溫柔又繾綣,像是故意在打量自己,卻又生出了若即若離之感,扣鎖在心弦上,讓人情難自禁。
穆小棗很想伸手,扯一下她的麵皮,可是當著薛瑩的面,這手伸不出去。
「我這朋友靦腆,沒有明確拒絕你就說明你有機會,」薛瑩稍稍背過身,「你們不必管我。」
拉縴保媒的做法讓薛瑩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一方面,她希望穆小棗能跟這個女人產生感情,哪怕只是些許,都是日後她能拿捏穆小棗的鋪墊,另一方面她不希望穆小棗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粟桐現在是個驕縱的脾氣,天塌下來她都敢嗆一句,何況是薛瑩這樣碩大的電燈泡。她曲起手指推了推自己面前的托盤,托盤邊緣撞在粥碗上,撞得碗面晃悠,差點濺出來。
粟桐什麼話都沒說,已經有了一層趕人的意思。
「……」薛瑩做慣了人上人,很久沒有碰到一個如此霸道的,偏偏粟桐臉上還是那一層淡淡笑意,趕她趕得客客氣氣不動聲色。
這是自己造孽,薛瑩看著面前殘羹冷菜,沒什麼繼續吃一點的欲望,於是找了個理由,將自己挪到幾米開外的空桌子上去了。
在這裡,薛瑩還是能夠監視穆小棗,只是周圍環境嘈雜,聽不太清她們的對話。
粟桐將人支走後,仍是保持著肢體語言不變,這是當初顧祝平在市局教她騙人的功課之一。粟桐原本就很擅長編瞎話,在顧祝平的教導下一番深造,甚至有了青出於藍的趨勢。
「小雲兒。」粟桐是個壞心眼,偏在這時向任雪看齊,將這個久遠的名字從落灰的角落裡掃了出來。她念這三個字時舌尖會故意卷翹一下,扇形魚尾撩開水面,驚一片漣漪。
穆小棗不為所動,冷冷地目光注視著她。
粟桐:「……我知道錯了。」
她心虛的不行,強壓著肢體,沒讓腿腳成功拋棄主人先掉頭逃跑。
細想想,小棗兒已經很長時間沒開口說話了,想必氣得不輕,都是內傷,自己還偏偏不識趣,用一聲「小雲兒」來逗她。
太久沒見,腦子興奮到抽風了嗎?!
但此時有人在背後虎視眈眈,粟桐又不敢當著薛瑩的面叫「小棗兒」,距離遠環境嘈雜只能對薛瑩產生干擾,不能十成十地保證她聽不見一些敏感詞彙。
「纖雲,」粟桐換了一種口吻,小聲道,「吃糖嗎,我帶了一大把。」
刑偵與緝毒聯合行動的那天有點下雨,氣溫驟降,粟桐穿了一身春秋執勤服,口袋又深又多,去市二中之前她找到郭瑜,要了一把糖裝在口袋裡。
那是她思念穆小棗的根據,甜膩膩的,藏在唇齒之間,讓很多事裹著糖衣,吞到了肚子裡。
穆小棗並不太喜歡甜食,但她交給郭瑜的糖袋子裡,都是精挑細選的花樣,就是希望自己不在粟桐身邊時,也能有個陪伴。
鑲在發圈上的珍珠跟吃進嘴裡的糖終究不一樣,就像掛在脖子上的項鍊跟那把四十米長水果刀也是不一樣。
穆小棗沉默半晌,才終於鬆口道,「吃。」
既然肯開口,就說明穆小棗已經不生氣了,粟桐高興地摸出一把糖來,她還特意穿了件有兜的長裙,怪不得剛剛就覺得兩邊鼓鼓囊囊有些彆扭。
粟桐給穆小棗剝著糖,「角南天氣炎熱,我都把糖放在小冰箱裡,今早才拿出來的,還沒化。」
「嗯。」穆小棗輕聲應著。
「跟你一起吃飯的人是誰啊?」穆小棗又道,「她臉上總是攏著一層森寒,怪嚇人的,該不是個……」
不用穆小棗示意,粟桐就自己收了聲,她原本想說「殺人犯」,但只是口形示意,穆小棗隨後點了點頭,「她叫薛瑩。」
似乎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薛瑩朝穆小棗的方向看了一眼,穆小棗面不改色,又道,「我們是昨天下午到的角南,你身邊那個呢?是什麼人?」
「莊語,」粟桐沒明著回答問題,只道,「你猜。」
穆小棗不猜,她嘴裡含著糖,忽然站起身來道,「我走了,以後有緣再見吧。」
火氣沒來由燒了上來,明知道剛剛粟桐撩撥時說得話大部分是假話,關於莊語的部分更是子虛烏有,可是彼此分別了這麼久,粟桐經歷過什麼事,認識了什麼人,她消瘦了許多,應該是沒好好吃飯,也沒好好睡覺。
穆小棗擔心來擔心去,粟桐看不出來也就罷了,還硬塞句「你猜」,將她活活氣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