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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跟以前的生活劃開界限可不容易,」粟桐在此時開口,她對穆小棗道,「但說不定小孫就有這樣的本事呢。」
穆小棗挑了下眉。
粟桐繼續道:「他手腕子上紋得盤龍捨不得洗,只能說明小孫念舊,新換的車內飾一看就出於楊哥在章台的產業,那也只能說明小孫給朋友面子,再說了,他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人,掙個十幾二十萬外快就換個幾萬的車內飾怎麼了,警察得拿實據說話,不能平白潑人污水。」
孫康平想死的心都有了。
「兩位姐姐,我真沒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楊哥的幫派也早就解散了,我就是寒暑假去楊哥店裡打個工,我嘴巧,特別擅長推銷,楊哥器重我,這套車內飾算我買一半,楊哥送一半。」孫康平委屈啊,「不信您發個消息問楊哥嘛。」
車是孫康平家裡的,平常誰出門比較遠比較急就讓誰開,這兩年孫康平爸媽的腰和肩都開始有些毛病,他就出錢換了一套更舒服的內室,讓爸媽享享福,結果還孝出禍事來了。
「我又沒說你違法亂紀,」粟桐正經,「不是誇你念舊、朋友多、會賺錢嘛。」
話音一轉,粟桐又道,「不過楊哥的店面雜,洗車、養護、換內飾應有盡有,不能全是陌生人,總有幾個朋友光顧過吧,有朋友來,楊哥不讓你招呼?」
孫康平知道今天自己是掉在魔窟里,不交代肯定出不去,只能先澄清,「我就是個端茶倒水的,他們說話不避著我而已,我真的什麼都沒幹,乾淨純白的像一張紙。」
「咳咳」粟桐沒應聲,只是咳嗽了一下。
孫康平趕緊繼續道,「之前平晃區不是出過車禍嘛,看起來好像是意外,其實跟毒販那邊有關,具體什麼關係我不知道,有說殺雞儆猴的,也有說是在內部大清洗的,章台區那一家四口好像也牽扯在這件事裡。」
最近東光市就發生過這兩起惡□□件,孫康平已經不在道上混了,可他交友面廣,難免會聽人說起這些事,既然粟桐跟穆小棗都是刑警,負責人命官司,思來想去把這些東西交代了總沒錯。
「你這話怎麼聽起來模稜兩可的,」粟桐問,「可靠嗎?」
「姐姐,我真的已經脫離幫派很久了,這些話也都是別人說得,我就這麼一聽,沒追問更沒詳查,」孫康平趕緊把鍋給扔回去,「這不該是警察的工作嘛。」
然而車裡只剩下安靜,偏冷的空調還在執行自己的任務,粟桐沉默不語,卻伸手將後排的空調片往下撥了撥……穆小棗是腹部受傷,冷風吹多了總是不好。
忽如其來的沉默令孫康平內心不安,他總感覺自己身處的這座城市正在面臨巨大的危機,而此刻危機不過顯露了冰山一角。
第17章
車繼續往凝枝園的方向開,穆小棗沒有說變道去別的地方,孫康平就只能硬著頭皮聽導航的。
他已經從小道又繞回了大路,後面的銀灰色小轎車還在鍥而不捨地跟著,只是他們大概也意識到驚著點子了,距離越拉越遠,偶爾經過車流量大的路口,後視鏡都看不見那輛車。
粟桐和穆小棗還在沉默,不知道各自都在想些什麼,倒是孫康平先坐不住了,他道,「兩位姐姐,你們都是警察,就不能打個電話讓人半路把後面跟著的截下來?它一直這麼貼著晃悠,不瘮得慌。」
「你現在截人沒有真憑實據他們完全可以矢口否認,要是車上有吸毒人員還能關幾天,沒有就只能盤查詢問,人家不承認,你得眼睜睜放他們走……還不如讓他們跟著看看有什麼目的。」
粟桐漫不經心地回答,她這會兒的精力大多掛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平晃區的車禍她大早上在收音機里聽到過,交警已經判定為普通車禍,肇事者不負事故主要責任,不構成交通肇事罪,並最後定性為民事案件。
雖然事故中有人喪生,但交警中隊既然出了這樣的判定報告,必然經過了輪番調查,但現在孫康平又說平晃區的車禍卡著貓膩,粟桐實在有點頭大。
況且東光市對毒品的打擊力度一向很大,市內就算章台區近些年來也少見販毒人員,怎麼忽然毒販內部還鬧起矛盾,非要選在東光市進行大清洗?
覺得警察工作清閒,年中送點業績?
粟桐沒有表情也不吱聲的時候其實有點嚇人,她原本就是偏近於凌厲的長相,薄唇桃花眼,眼尾的弧度被壓低,半闔半睜。車內空間狹小,旁邊坐著人時粟桐會下意識保持距離,她眼神落在窗外,隨著燈光遊走,像是有一腔誰也猜不透的心思。
穆小棗這會兒跟粟桐竟然是一個狀態,也保持著距離,額頭抵著車窗,有心思但是不說話,只在孫康平罵,「哪個龜孫子會車還開遠光燈,老子撞死人算你一半」的時候,才稍稍將目光一抬。
孫康平髒話剛罵出去,就在車內後視鏡里看見了穆小棗的眼神,他上頭的路怒症立馬偃旗息鼓,孫康平閉著嘴吞口唾沫,恨不得回到兩分鐘前,把罵人的自己再罵一頓。
再遠的路也會到盡頭,而孫康平今天運氣好,都沒遇到幾盞紅燈,凝枝園向來只接待有錢人,位子要預約,還上工晚關門早,接晚宴都是只到十點,這會兒已經燈光昏昧,張婭在裡面吹著空調,人卻扒在玻璃上,有種望眼欲穿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