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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背部,背部傷口以「扎」「刺」居多, 又窄又深,甚至有幾道會傷及要害, 最後才是正面軀幹,包括臉部和顱骨。
一旦開始正面進攻, 手持利刃者就完全不在乎受害人的生死,每一刀都是力道極沉的「砍」,好幾具屍體被直接開膛破肚,腸子灌滿血流了一地,更有甚者整張臉四分五裂難以辨認。
仃覺得自己想吐,她的身體甚至快于思想,先一步做出了反應,她的腸胃痙攣難受,就連鼻子都在抽疼。
小女孩是見過死人的,當年家裡遭難,父母就是在她面前遇害,後來在生死關里,也見過因生病或自殺運出去的屍體,跟著尹茶茶後,甚至見過處罰叛徒的現場,槍聲一響血花迸濺,活生生一個人轉瞬就癱軟死亡。
但都比不上眼前的場景震撼,震撼到小女孩手腳發麻,思維遲鈍,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可以殘忍到這種地步。
這哪是神廟,分明一個人間地獄。
儘管鮮血已經浸透了死者身上的布料,還是能看得出這些屍體穿著各異,或手上帶珠串,或腰間掛福囊,還有拎個塑膠袋裡面裝滿黃紙……絕大部分都是來神廟祭拜的信徒,當然也有小部分非信徒。
非信徒大部分集中在門口位置,身上留下來的痕跡更為狼狽,有些少了一隻鞋還有些在膝蓋和手肘部位留下擦傷,應該是逃亡過程中摔倒造成的。
由現場的情況推斷,當衛立言開始對整個城鎮下手時,神廟負責人應該打開了大門,接納一些在此處無家可歸的信徒甚至是遊客或過路人,為此甚至違背了廟宇一貫遵守的法則——內部人員不能超過二十九這個數。
這種做法在當時也算無奈之舉,畢竟廟宇要是不擴張人數,在外面的信徒就會遭受滅頂之災。以神廟曾經的火爆程度推算,裡面要是只有二十五位信徒,那在外面等待的至少要翻一倍,總不能視之不見,眼睜睜看著他們被衛立言屠殺。
也就是這種慈悲行為,得罪了一向自負的衛立言,甚至在他的眼中,這是明晃晃地挑釁,整個神廟裡的人因此遭遇了滅頂之災。
尋常百姓雖死相悽慘,至少還死得痛快,就算是被刀砍,遭罪的時間也不超過一刻鐘到半小時,而神廟的工作人員不在這些被狩獵的人群中……他們分散在各個主殿和偏殿裡,身受酷刑,人已經看不出個人樣,就像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像,詭異扭曲,沒有手腳或是多出手腳,沒有頭顱或是多出頭顱。
怪不得城鎮上的居民都被嚇得魂不附體,別說是將人放進家裡,就連敲門聲都像是喪鐘。
仃已經將胃裡的東西吐了個乾乾淨淨,剩下的時間就在乾嘔,他們在神廟裡耽擱了多久,仃就乾嘔了多久,小姑娘到最後都有點虛脫,別說是護衛粟桐,還得靠粟桐攙扶著她。
聞皓的臉色也不是很好,他作為殿後的人,在粟桐示意下用血或屍體掩蓋住他們的腳印,以及仃留下的嘔吐物。
相較於仃,聞皓跟著Ken先生,曾經見過這種大規模的屠殺,他甚至是參與人之一,手上沾滿血所以他並不無辜,只是參與和旁觀有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身處其中,居高臨下,他得到的是一種快感,而人死之前的哀嚎和慘狀只會讓聞皓更加興奮,他畢竟是照著Ken先生的想法完美塑造,Ken給他的一切都被他完美吸收。
但人死之後,血液逐漸凝固成黑色,因為天氣炎熱,又經過了一天一夜,屍體已經有很明顯的腐壞痕跡——
口鼻滲出血沫,下腹部腐敗變色,甚至出現腐敗血管網,招惹蚊蟲蒼蠅在周遭成群出沒開始到處產卵,有些甚至已經孵化,空氣中除了血腥味,還摻雜惡臭,就好像那些屍體原本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什麼噁心的垃圾廢物。
更何況,聞皓此刻也在被人獵殺,他要小心翼翼掩蓋行蹤,只要一個不注意,神廟裡這些屍體,就是他的下場。
聞皓明白,衛立言並不會因為自己是Ken先生的人就手下留情,說不定衛立言某天發病,連Ken先生本人都岌岌可危,這也是Ken當初選擇遠遠避開衛立言的原因。
這種身份的對調喚醒的東西並不叫作「良心」,而是「畏懼」和「逃避」。
從神廟正門走到後門的時間看似漫長,實際上也就花費了幾分鐘,剛踏出這裡,撲面而來的風便將剛剛的壓抑吹去了三分之二,就連那股腐肉與血的臭味都消弭不少,仃用手捂著面紗,試圖依靠上面的肥皂香來與之抗衡,奈何穿行神廟的過程中,已經讓她全身上下都沾染了難以描述的味道,深呼吸一口,仃又差點乾嘔起來。
「再往北走一段距離就可以離開鎮子了,」粟桐輕聲開口,「這城鎮偏僻荒蕪,來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為了參拜,所以由神廟出資專門修了一條路,方便人們直奔主題快進快出。」
要是走小巷子,能在城鎮中繞兩三個鐘頭就不一定能出去,就算走大路,也得一個小時,只有神廟深諳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準則,節省了信徒們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雖然粟桐並不認可外角南這些亂七八糟的神和規矩,但神廟裡的人和他們所做的事依舊能讓人心生佩服,他們面對的可是衛立言,整個外角南最可怕的暴君!
哪怕最後以失敗告終,至少他們為了無辜者的性命曾拼盡全力。
「我們要儘快離開,」粟桐幾乎是在勉強脫力的小姑娘,「我們進鎮時還不了解這裡的情況,肯定留下了不少破綻,衛立言,甚至是衛立言的人一旦發現這些破綻,就會將城鎮當成一個巨型狩獵場,開始對我們進行獵殺……繼續留在這裡,不久之後肯定會被他們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