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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華和張婭的想法差不多,他們在刑偵一隊呆久了,發表不同的意見也不會畏畏縮縮,粟桐向來是鼓勵他們有自己的見解,哪怕是後來被排除,也比悶葫蘆來得強。
徐華說完,卻沒等到粟桐的回應,他擦了擦眼皮子上的汗,嘴裡含著水望向自家隊長,一時之間被這種古怪的高深莫測鎮住了。
「隊長幹嘛呢?站臥室中間做法?」徐華拉了拉他張姐的衣袖,「最近隊長的狀態可有點雲山霧罩摸不清底兒啊,還跟副隊一起惹了這麼大禍……副隊證件都給沒收了,她怎麼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我要是知道我就當隊長了,」張婭拍了一下徐華的手,「我這是白衣服,你別用髒手亂擦。」
徐華喃喃地縮回手指往自己褲子上抹了兩把,嘴裡還嘀咕,「我不嫌自己髒。」
周遭的動靜都打擾不到粟桐,她的目光從窗簾到桌子然後立式空調,最終黏著在了床上。
床是落地的,下面沒有留空間,墊子略高,比正常床鋪略微多出兩三公分,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粟桐卻道,「你們看這張床,像不像一副棺材。」
徐華被粟桐陰森森的語氣嚇到了,「棺……棺材?」
「把床拆開,」粟桐又道,「要是裡面沒有東西就讓副隊賠人家一張床,」她理直氣壯,「我這也是在想辦法替副隊洗清嫌疑。」
可惜就算查出來楊謙南殺妻也不能洗清穆小棗暴力執法的嫌疑,這兩件案子具有一定的獨立性。
徐華剛剛還累得七葷八素,半蹲在地上死活不想動彈,這會兒聽說要拆床又來了精神,他將袖口往上擼,「從哪兒拆起。」
刑警隊的人要是沒有國家公安系統的收容,估計一個個會淪落成土匪。
先將床墊挪開……這張床是實木床,但實木床為了通氣祛濕,下面會打造成魚骨狀,而眼前這張床明顯不対勁,就像粟桐說得那樣,床呈渾然一體的結構,完全是副棺木。
「繼續拆。」粟桐道。
厚重的墊子一撤,她就已經聞到了一股腐朽的味道,味道不算濃厚,加上殺蟲劑的混淆,完全可以欺瞞鼻子。
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去,即便在完全乾燥的情況下也會慢慢腐爛,味道足夠驚動左鄰右舍,以粟桐多年的經驗判斷,這床里確實藏了東西,但恐怕不是完整的屍體。
徐華真的是搞破壞的一把好手,他很快就在床板上開出了一個洞,更大的味道撲面而來,張婭趕緊拿著手電筒幫他照明——
漆黑的床洞中是一個仰面朝上的頭骨。
徐華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被他張姐一巴掌捂住了嘴。
之後的工作有條不紊地展開,床板被完整掀落,露出裡面一副相當完整的骸骨,這副骸骨並非□□裸躺在床板下,而是用透明亞克力的盒子裝著,盒子瘦長,屍骨躺得不算舒服,憋屈的往中間蜷縮。
盒子裡並沒有多少皮肉腐爛的污漬,骨縫和關節處有腐蝕痕,粟桐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放完血將骨頭縫裡的肉都剃乾淨後,又用強酸、強鹼之類的物質対剔不出來的部分進行溶解,很可能最後還衝了個冷水澡才放入盒子中。
徐華、張婭還有幾個民警將盒子團團圍住,誰也不敢打開,這副骸骨是乾淨的,比他們見過的絕大多數犯罪現場都乾淨,但瘮人程度也在職業生涯中屈指可數。
骸骨的左臂向內折,抱住了腹部,右前臂卻豎在胸口,食指搭在上下牙齒間,呈現一個閉嘴「噓」的動作——禁止出聲。
粟桐打了個電話給郭瑜,「睡下啦?」
郭瑜凌晨四點多就被喊醒,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工作正準備睡個美容覺,手機鈴聲就鍥而不捨的響起來,她迷糊中対著聽筒就是一陣髒話,罵痛快了才怏怏道,「有屁快放。」
「我這兒有具屍體你過來看看唄,」粟桐有求於人不得不低三下四,「沒有法醫在場我們都不敢動。」
「局裡不是有輪班的嗎?」郭瑜沒好氣。
「問了,」粟桐道,「說是春塘區有個吸毒過量致死的,二隊跟法醫都過去了。」
沉默半晌,幾乎能聽見郭瑜煩躁地在踢被子,「你那兒沒別人了嗎?」
「那要不我自己來?」粟桐的聲音有點躍躍欲試。
「別!」郭瑜驚恐,「我聽說穆小棗已經停職,你再違反個規定,整個刑偵大隊亂了套,到時候什麼牛鬼蛇神都敢冒頭,我還想在家睡個安穩覺呢。」
郭瑜打個哈欠,「給我發個定位,我爭取快點到。」
郭瑜的家世也很好,剛畢業家裡就出錢在市局附近租了套兩室一廳的小房子,直接交了五年的租住費,之後每三年一續,只圖安穩,原本她爸媽是打算讓她當個外科醫生,但郭瑜除了動手打架慫了點,其它時候膽子碩大能擠兌其它內臟,因此自己選了法醫。
她爸媽思想傳統,卻非死板,再說法醫也挺好的,除了高尚還不愁沒飯吃。
東光市剛開始向周邊拓展,章台區就是三大板塊之一,建設得早公共設施也就老化得快,二十幾年前修過一次,這會兒又打回原形,特別是這種小區前的路,燈還是一根杆子向上戳著,用到泛黃的白熾燈泡,間隔還非常遠。
郭瑜已經停了車熄了火,就是不大敢下去走兩步進小區……還在營業的燒烤店跟龍蝦館前站著不少五大三粗的男人,白背心光膀子,要麼在喝酒要麼在抽菸,從郭瑜開車進小路開始就一直盯著,熄火之後更有幾個圍了上來,頂著一副要鬧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