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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帝。」琳達脫口而出,這句話並非複述穆小棗,而是她自己的一種判斷。
話出口之前琳達還有點忐忑不安,說出來之後她就挺了挺腰板,不管三七二十一又道,「先生應該知道,我們這一片區域臨近雷帝的管轄範圍,她在外角南的勢力非常大,我們這些漁民的捕撈計劃都要受雷帝管控,何況舉村建立運輸口這麼大的事。」
隨後,琳達像後知後覺般又問了一聲,「就是不知道先生是哪方勢力,您如果是雷帝的人,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琳達的聲音,也是從琳達口中說出來的話,可是這一句的口吻跟之前有種微妙的不同,琳達質樸,她缺乏陰陽怪氣的能力,很明顯又是穆小棗的手筆。
Ken又擰了擰手中拐杖,拐杖本身就呈現細長的圓錐形,下窄而上寬,村口土質鬆軟,稍微鑽兩下就陷入其中,原本奢華乾淨的手杖底部沾染了一層泥土。
Ken的表情讓人琢磨不透,隨著耳機里聲音的消散,琳達媽媽也陷入沉默,在這短暫博弈中輸贏顯得無關緊要,單純是為了釋放出一種信息——
我也有強大的靠山,你真要動我最好掂量掂量。
第216章
外角南三足鼎立, 指的是「暴君」、「雷帝」和「法老」,其中雷帝從來不露面,就連她最親近的左膀右臂, 也只知道雷帝是個女人, 還是個下肢癱瘓,行動不方便的女人。
而在外角南, 暴君與法老的矛盾更深,似乎能追溯到五六年前,雙方尚未出頭, 在外角南籍籍無名之時。不過彼此之間無關痛癢的小矛盾一般情況下都可以自然消弭, 稍微嚴重一點有雷帝居中調和,雙方都會給一個面子。
琳達也很聰明, 她沒有提及法老,就是怕刺激對方的情緒,畢竟兩方勢力在有仇的情況下,更容易對著幹而非停下來猶豫。
興許叫不出眼前這位老先生的名字, 卻清楚知道他屬於哪一方的勢力, 琳達媽媽剛剛那一問,不過是隱形地挖苦和提醒。
時間拖得夠久,原本海面上那幾艘只能看見影子的船已經逐漸靠近, Ken的人像是有所發現, 急匆匆跑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確如琳達所料,這附近與雷帝的統轄範圍有很大程度的重合, 所以她的反應速度比法老更快,海面上的幾條船都高懸明黃色旗幟, 旗幟上有三道細長閃電,一大兩小均勻分布, 正是雷帝的標誌。
因為無人見過雷帝樣貌,所以她的名字也是個疑團,不像衛立言這個暴君,大家更習慣稱呼他的真名。
Ken將拐杖從黃土中拔了出來,他微微欠身,「既然是雷帝親自到場,我等自然要去迎一迎。」
他這個人禮數倒是近乎迂腐的周全,這種時候還不忘客客氣氣對琳達道,「可否借路一過?」
琳達媽媽微微側身讓開一條路,她並不介意這些來勢洶洶的人入村,將他們堵在門口本來就是不切實際的妄想,況且良妲村有價值的是地理位置,村子裡其它東西包括砌房的磚都鑿開賣,其實也賣不了幾個錢,Ken這種人不會放在眼裡。
穆小棗身在高處,她是第一個發現船隻的人,也很快確定了勢力所屬,雷帝來的速度比預計中快了兩天,也就是說她的情報系統比想像中還要完善,甚至無孔不入,從收到消息,到內部開會商量對策,然後組織人手和船隻,以及路上耽誤的時間全部加起來,才用了不到三天時間。
穆小棗曾在老饕的組織中呆了好幾年,組織越大,隨之而來的問題越多,對事情的處理也會越磨蹭。
以良妲村舉例,琳達媽媽需要讓整個村子達成統一意見,是明哲保身,讓衛立言占取便宜不加阻止,還是出面談判,以防衛立言得寸進尺……這個過程就相當漫長。
而良妲村上下不過兩百餘口,真正有權威有能力進行局勢分析的還不到十個人。雷帝的勢力顯然比良妲一個村要複雜許多倍,光是組織人手和船隻,就會侵犯到領導層各自的利益,除非上下關係高度協調,否則一個星期也別想得出解決方案。
原本五天已經是穆小棗的理想狀態,未曾想對方連五天都不需要。
哨所牆上開了一道狹長的口子,方便關門關窗的情況下值班人員對外觀察,海面風大,風至崖頭像是經過了加強,穿過狹長缺口時甚至有些粗糲——黏膩而粗糲。
穆小棗的手心攤開向上,她發現自己就像噩夢中驚醒般不可控得出了一身冷汗。原以為這一趟在外角南,衛立言會是最大的對手,而今來看,雷帝能讓手下人做到這種程度的令行禁止,她才是最可怕的對手。
從村口到海岸線,要是不開車光走路,需要走個把鐘頭,Ken雖說年紀還沒大到腿腳不靈便,但怎麼說也已經五十開外,常年養尊處優,徒步走個把鐘頭會要他半條命,最終商定他可以開一輛SUV進村,限速五十,琳達媽媽還得跟著,Ken沒有拒絕。
他這個笑面虎確實與旁人不同,不需要翻臉Ken就儘量不翻臉,即便手持寬刀要取人首級時,他也會彬彬有禮道聲,「不好意思。」
等他們協商完畢,將車停靠到海岸邊時,那幾艘不算大的漁船也接連拋錨,Ken將表面功夫做足,他站在最前面,體面的領帶和髮型都受海風乾擾,天衣無縫的表情中也出現了一絲破綻,嘴角有點咧不起來,僵在了臉上。
Ken從來不喜歡海,更不喜歡海灘,這裡的風太猛烈,脫離了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