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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穆小棗便聽見了開門的聲音,進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似乎是醫生:「她比較幸運,爆炸發生的時候應該處於邊緣地帶,所以現在只是腦震盪、骨折和一些玻璃碎片傷,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至於其他人……」
醫生似乎嘆了口氣。
爆炸場面不可遏制得從穆小棗腦海中翻湧而出,她幾乎能再度看到那些沖天而起的火光,扭曲的空氣,以及撲面而來的硝煙味。時間仿佛定格,穆小棗在這些精密的記憶中尋找粟桐的身影,卻無論如何都搜尋不到,她不敢想像粟桐要是在爆炸的中心會怎麼樣。
「你已經醒了吧?」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床邊響起,因為過於特別,才發出第一個字音時穆小棗就辨認出了它的主人。
頭還是又疼又暈,穆小棗闔了會兒眼,她不想被外人看到這一刻的崩潰,稍稍調整好心態後,才「嗯」了一聲,她問,「來的怎麼是你?」
「你進外角南已經有一段時間,消息閉塞,東光發生的事應該大部分都不知道吧?」吳思明繼續拖著他沙啞的嗓音,「方舟因為內鬥出現了極大破綻,目前暴露出來的五位奠基人也就是實際掌權者,除了已經被抓捕的校長之外,又死了兩位,據我所知這兩個人都是被校長暗殺……」
吳思明現在說得話很不符合他的身份,上一次穆小棗見到他,他還是方舟內部的處刑人,幾句話就將高文旭出賣,直接導致薛瑩殺人拋屍,而眼下他就像是跟方舟劃出了界限,語氣中甚至有些如釋重負。
「但奇怪的是校長已經被捕大半年,他根本沒有機會也沒有辦法與外界產生聯繫,並且據我所知,校長雖然不滿於現在的方舟,有意脫離,獨自掌管外角南,卻不至於早早安排好殺手,自己被捕之後才啟用……他如果真有這樣的本事,就應該將矛頭對準粟桐,畢竟是粟桐奪走了他的一切。」
吳思明對粟桐似乎也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說起粟桐……我們還沒有找到她的下落。」
「屍體也沒有找到?」穆小棗直切要害。
吳思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他說話的時間一長,嗓子就會越來越低沉,就像逐漸拉不開的風箱,要歇上會兒用水潤一潤,「沒有。」
穆小棗不易察覺地鬆了口氣。
當盧娜按下最後一顆炸彈的引爆器時,整艘船勉強還能維持原狀,沒有四分五裂,被炸死的人不管是最終落水還是留在甲板上,都會有些散落的肢體,如果當中沒有粟桐,那她仍然存活的概率相當高。
渺小的希望也聊勝於無,穆小棗的心這才重新安靜了下來,她忍著頭疼和噁心,「我不了解東光,你不了解外角南……雷帝就是繼任校長,她城府極深,也極度痛恨方舟,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
「你跟粟桐就是被她割傷的?」吳思明問。
「是。」穆小棗沒有過多的言語。
她有些不想面對吳思明這個人,之前逢場作戲,雙方都帶著假惺惺的面具,所有仇怨都能擺在檯面上,當成可以利用的工具,穆小棗和吳思明才能做到坦然。
但現在情況發生了改變,穆小棗之前就對他的身份起疑,現在吳思明出現在外角南,跟她說了這些話,不必過多解釋,穆小棗就已經得出了結論——吳思明是一顆暗子,當「方舟」還是「諾亞」的時候,他就潛伏其中,這麼多年沒有浮上過水麵。
吳思明的身份意味著穆小棗不可能再向他下手,可是自己的爸爸又是死在吳思明的手上,雖說報仇只是穆小棗拿來迷惑他人的一種手段,但也並不意味著她就能跟殺父仇人和睦友好的相處下去。
穆小棗現在很希望粟桐能夠在自己的身邊,哪怕只是坐在床頭,讓自己能夠牽一牽她的手,心裡也會稍稍舒服一點。思及此處,穆小棗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了粟桐一聲「混蛋」,沒出現在自己的病房也就罷了,還生死不明,讓自己這麼個傷患牽腸掛肚。
「談正事之前,先說一說你的父親吧。」
吳思明也知道這是一個無法規避的問題,它會始終橫亘在自己與穆小棗的心上,不說清楚,彼此心中始終扎著根芒刺,現在或許感覺不出來,但總有一天會成為彼此矛盾的激發點,而這樣的矛盾絕不能出現在任務之中。
穆小棗卻忽然話音一轉,「你剛剛說方舟內訌嚴重,掌權者之間也出現了自相殘殺的情況,但方舟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組織,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既然潛伏這麼多年,已經深入組織內部,是不可多得的重要臥底人員,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讓你浮上來?你的身份暴露了?」
穆小棗並沒有睜開眼睛,即便缺乏了觀察細節時最重要的一項感官,可是從剛剛吳思明的言談中,她並不覺得是身份暴露讓吳思明退出了臥底行動。
「方舟已經千瘡百孔,而我潛入方舟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搞垮它,而是為了調查一個人。我已經能夠掌握這個人的行蹤,加上方舟現在內部不穩,到處亂咬人,而警方也開始組織聯合行動,希望這一次能夠一舉搗毀方舟……出於各種各樣的考慮,先讓我浮了上來。」吳思明這個時候倒是真正做到了不違反保密規定的知無不言。
「你調查的是什麼人?」穆小棗奇怪。
「你可能聽說過當年『方舟』還是『諾亞』的時候,第一次冒頭就是在盈州高校運動會上犯下重大血案,導致不少學生家長和老師或死或傷或落下終身殘疾,但在這一次大案之前,他們還做過其他各種各樣的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