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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教導員確實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內容我不清楚,你要不要親自去問?」袁琛指了指頭頂,「他人在四樓,402室。」
李建春自從受傷之後就調任分局做內勤工作,現在是分局刑偵大隊教導員,還提了半階上來,只是章台區教導員的位置也不好做,四面八方都是壓力,媒體屢次拿章台區開刀,說是警察不行,李建春站在政治立場上簡直里外不是人。
粟桐來敲門時直接把打瞌睡的李建春嚇出一個激靈,他的派頭有點像何鑄邦,只是年紀還沒到,看臉很友善,一點不像個警察,見是粟桐推門便灌著咖啡喊頭疼。
老戰友之間沒什麼規矩,粟桐的腿稍有恢復還不能久站,她直接坐到李建春對面,「什麼事神神秘秘,還非要我過來當面說?」
「是『校長』打來的,」提起這通電話李建春的臉色瞬間鐵青,「他說鄭光遠跟齊新宇都是他送給你的禮物。」
粟桐沒有李建春這麼大的反應,她只是輕輕冷笑了聲,「你替我謝謝他了嗎?」
李建春:「……忘了。」
「除了這些,『校長』還提起了一個人——市局刑偵大隊現在的副隊長,穆小棗。」李建春又道,「他向穆小棗問好。」
一時之間粟桐竟然不覺得驚訝,她心裡有些理所當然,理所當然的好像穆小棗就該牽扯進這些事裡。
「粟桐,」李建春的聲音沉但不穩,有些虛浮的顫動,「半年以前我們不是抓住『校長』了嗎?」
「校長」原名魏建昌,是整個東南亞地區的大毒梟,半年前從角南來到東光市並在東光市落網,不過那時候粟桐已經躺在醫院半死不活,所以沒親身參與追捕。
粟桐聳了聳肩,「只是抓住了一個人而已,盤根錯節的地下交易甚至沒有撅出半個角,這種情況下繼承人也好,又或者魏建昌根本不是『校長』……由始至終『校長』構建的那個地下王國才是重點,抓住『校長』後,所有的調查反而陷入死局被迫中止,對我們而言得不償失。」
作為近五十年來最成功的毒梟,「校長」是靠製毒販毒發家,但他的地下交易販毒不過冰山一角,這些年光是粟桐接觸到的,就包括:人口買賣、器官買賣、□□□□、地下賭場和僱傭謀殺,還遠遠不止這些。
李建春連顫抖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他沉默著端起杯子,看著咖啡面上泛起的漣漪,「如果『校長』真的捲土重來,我們這些人豈不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粟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當年東光市在追捕魏建昌時出力不少,可以說沒有東光市局刑警的犧牲,魏建昌至今都還逍遙法外,就算他不是「校長」也是核心成員,達摩克里斯之劍早已高懸,誰都不知道何時落下。
「干我們這一行的容易遭報復不是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嗎?」粟桐覺得自己左胳膊有點疼,她輕輕捏了捏,「幹這麼多年沒人看上我,還顯得我失敗呢。」
李建春有些無奈,他就知道粟桐會是這個態度,他做粟桐的副手也有好幾年,要不是何支隊挖到了穆小棗這個寶貝,自己想退去後勤都難。
粟桐需要人拽著,在她心裡,似乎所有人的命都比自己的要重要,但同時粟桐不僅僅需要人拽著,李建春知道自己治標不治本,總有一天拽人的繩子會松會斷,只希望那位穆小棗夠牢靠,能讓粟桐有落腳之處。
「對了,」粟桐又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有毒販跟蹤我,據他交代,自己收到的命令只是跟蹤,但不能被發現,若是被發現就得開槍……你最好也留意留意是不是被人盯上了,真有發現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李建春嘆口氣,「老刑警了,我知道。」
「行了,」粟桐站起身來,「不管是誰在幕後操縱,他敢冒頭我們就敢抓,怕就怕一個猛子紮下去從此不見蹤影……他們犯罪集團有繼承,我們刑偵就死完一茬再也不見長嗎?」
這句話往李建春心上狠狠砸過去,他們這些人會老會死,會退出一線,但執法系統里永遠會有年輕一代紮根基層,幾十年前悍匪橫行時沒有被擊穿,幾十年後一個盤踞暗處不敢見人的組織罷了……說到底他們不敢見光就是畏懼律法,這種因果不該顛倒。
李建春從接到電話開始就一口濁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至此才算舒了出來。
第25章
臨江縣挨著章台區, 是東光市下轄卻與繁華不沾邊,有些獨善其身的意思,章台區的亂並沒有波及到這個小縣城, 相反, 臨江縣的治安非常好,這幾年最多也就是鄰居扯頭花跟路上被賊搶, 人命官司兩三年不見一樁。
而臨江縣的與「繁華不沾邊」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窮,更像是「不喧鬧」,平靜而樸素地過一些家常日子。
但現在一輛豐田卡羅拉打破了這份安寧, 它靜靜停在雜草堆中, 後面是一棟廢棄工廠,臨江縣的民警正以它為圓心四處尋找腳印和血跡。
車裡有兩具屍體, 穆小棗來之前已經完成了簡單勘驗,嚴柏青揉著自己的老腰站在旁邊,正在看著屍體裝袋。
穆小棗這邊的進度稍微快一點,現場已經同時做了繪圖和照片記錄, 臨江縣刑警不如章台區的身經百戰, 頗有點找清閒的意思,毫無經驗的應屆跟等退休的老刑警各占半壁江山,好幾個都沒近距離見過子彈射穿頭骨, 血跟腦漿迸濺的場面, 正在警戒線外拿著塑膠袋犯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