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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依的肢體語言很放鬆,是粟桐都能看出來的放鬆,她對所有的罪行都矢口否認,但白雲依應該意識到,昨晚發生的事全都在粟桐布局之中。
既是引蛇出洞的布局,那她的抵賴肯定逃不過被戳穿的結果,白雲依的底氣從何而來?
「我有說鋼筆是兇器嗎?」粟桐反問,「白老師好聰明,單憑我提一句就知道鋼筆是兇器。」
白雲依難得身形一僵,顧祝平趁機敲了敲桌子,示意粟桐繼續。
「除了鋼筆上的指紋,我的同事還發現筆尖上殘留有血漬和皮屑,另外劉雨欣脖子上的傷跟筆尖形成的痕跡一致,這支筆的的確確是兇器,白老師猜得到沒錯。」
白雲依這次沉默了很久,顧祝平一直在觀察她,並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心態調整得很快,她在這方面很專業。」
粟桐低下目光,飛快掃了一眼紙條上的內容。
「白雲依,即便你對這些罪行抵死不認,現場的物證和人證也足以提出起訴,所以比起這些,我更好奇你的老師是誰。」粟桐毫不掩飾地打量白雲依,試圖從她金剛不壞的鎧甲上看出一點裂痕。
白雲依還是那副嫻靜美好的模樣,她連喝水都是雙手捧著杯子,一副到別人家做客要有涵養的感覺,但就是不接粟桐的話,像是決定短暫做一會兒啞巴。
「我查過你的背景資料,你妹妹死後,你接受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才能適應正常生活,不過十幾年前,心理干預並不普及,你的父母……」
白雲依是間接害死自己妹妹的兇手,家裡人沉溺在痛苦中,不將所有的過錯怪在她的身上排擠責備已經很難,再也分不出更多的精力來照看她,所以白雲依至少有幾個月孤立無援的時期。
按她父母的說法,最終使白雲依走出這段陰影的是個鄰居,三年之後,那鄰居搬家走了,臨走之前希望白雲依的父母能送她接受正規治療,因為那段時間的經歷讓白雲依性格大變,陰鬱寡言,下意識的討好舉動以及表演性人格。
她就像個怕被拋棄的流浪狗,用盡全力想要留在這個家裡。
白雲依的父母也是在鄰居離開後,才逐漸發現她的這些變化。
為人父母者怎麼說呢……很難做到不怪責白雲依,可當時她年紀也小,很多錯事無意鑄成,父母縱然偏心已經死去的孩子,但也無法完全忽視活著的,所以接受了鄰居的建議,在那個傳起謠言八卦,心理疾病就約等於神經病的年代,還是幫她找了醫生。
資料中說,之後幾年,白雲依居住的小區都傳言他們家兩個女兒,一個畸形,一個腦子有病,肯定平日不積德才遭了報應,白雲依父母肩上的壓力可想而知。
粟桐說話不是吞吞吐吐,她只是按顧祝平寫在紙上的步驟,先提及往事,然後給白雲依一兩分鐘回憶的時間,看情況差不多了才繼續道,「教你心理學相關知識的人是你那鄰居,還是後來的醫生呢?」
白雲依之前都打定了主意不再開口,好像定不定罪定什麼罪對她都沒什麼影響,但現在卻忍不住辯解了一句,「我變成什麼樣子都跟鄰居姐姐無關。」
「這麼說,你也知道自己走得這條路是歧路?」粟桐直接扎心。
「我調查過你這鄰居一家,被你稱為姐姐的姑娘,已經在搬走後的第二年因抑鬱症自殺去世,」粟桐道,「他們之所以搬家,就是想藉此換個更好的環境散散心。」
白雲依肯開口維護鄰居姐姐,可見她們之間的感情很深,白雲依對她有一定的依賴性,粟桐提及對方的死亡時,白雲依的反應卻不大,像是早就知道這個結果。
粟桐忽然心念一動,「你鄰居姐姐的求生欲很強,儘管飽受抑鬱症的折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和情緒,卻一直好好吃藥配合治療,在遇到你之前,病情有過好轉。也許搬家不是造成她在第二年自殺身亡的原因,離開你才是……你在這件事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審訊的過程,就是一個不斷完善證據鏈和根據嫌疑人的反應,做出適當推理的過程,除非真的毫無退路,只能寄希望於嫌疑人自己招供,或是已經掌握了充分的證據,只差嫌疑人鬆口,才會變著花樣地鑽營唯一一個目的。
顧祝平飛快在紙張上寫下,「有效果,開始防備你了。」
儘管白雲依控制得很好,某些肢體語言在粟桐眼中看來很正常,卻瞞不過顧祝平的眼睛,他就是幹這個的,而且幹得很好,與人鬥智鬥勇其樂無窮,連顧祝平都有些隱隱的興奮。
粟桐順著自己剛剛的話繼續往下道,「你當時年紀很小,卻沒小到完全不懂事,而人在經歷一些巨變之後會飛速成長……我懷疑你鄰居家姐姐不對,她去世的太早,懷疑後來的心理醫生也不對,他來的太晚。這個人應該出現在你妹妹出事後的三年裡,他甚至教會你如何做一個『正常人』。」
一個在道德上近乎完美的人白雲依都能表演出來,那一個原本有心理創傷,經過治療逐漸恢復的正常人白雲依就表演不出來嗎?
當年的事依然壓在白雲依的心上,她以順從的姿態來抗拒治療,至今也未能恢復,甚至於陰影越擴越大,逐漸有將她吞沒的趨勢。
但這個人是誰,他是怎麼找上白雲依,怎麼知道白雲依就是他想培養的人,又怎麼瞞過所有耳目,只跟白雲依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