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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對另一件事比較上心,」粟桐又道,「你想聽聽嗎?」
冷光落在穆小棗頭頂,她的眼神過於認真,粟桐甚至能在那異常漆黑的瞳孔中,瞧見一個小小的自己,粟桐忽然就覺得有些不自在,她愣神片刻,被張婭戳了一下肩才回神。
粟桐咳嗽一聲,將腰板挺得更直,緊繃的精神面貌都快趕上電線樁子了。
「鄭光遠這次主動露面殺人你不覺得奇怪?」粟桐故作正經,「他在角南發展得不錯,手底下除了任雪還有另外十幾個人,這些人全都窮凶極惡,一半掛著國內的通緝令,還有一半是是境外匪徒。他有這樣的勢力,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
確實不合邏輯,在醫院他跟穆小棗交手的時候,也只是以逃脫為主,剛被發現就終止了暗殺行動,以穆小棗對他的了解,鄭光遠向來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他若死咬著殺一個人,哪怕被警察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也得拉著此人為自己陪葬。
第19章
穆小棗的手機忽然震動,她正在出神,被手邊的聲響輕微驚到,眼神瞬間冰冷陰沉,就連唇上血色都即刻褪盡,整個人就像是上了膛打開保險的槍,隨時能夠擊發。
當她發現是自家手機上躥下跳時,那種陰冷又潮水般散去,目光中有些哭笑不得的無奈。
「喂,蔣伯伯,」穆小棗跟親昵之人通話時一點尖刺都不外露,光聽聲音不只溫柔還乖巧,稍稍帶著一點類似撒嬌的鼻音,「你將人拖到凝枝園裡來了?我不是說不能用暴力……行,我出來看看。」
「怎麼了?」粟桐問。
穆小棗搖頭,「具體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銀灰色轎車的車主與我蔣伯伯認識,他直接把人拖到凝枝園裡來了。」
「認識?」粟桐納悶,「你們家人脈真是廣,但凡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都認識?」
穆小棗剜了她一眼。
「吃飽喝足也跟我出去看看,」穆小棗道,「萬一雙方打起來,還需要你這個刑偵隊長出手抓人。」
凝枝園已經收工不再營業,所以前台的光很晦暗,只給賴在休息區的孫康平留了一盞氛圍燈,有兩個混社會的小年輕被懟在角落中,周遭全是人高馬大的退伍官兵。
這兩個小年輕也就二十歲左右,其中一個眼窩塌陷,形容枯槁,身上還有股濃烈的奶香味夾雜金屬的腥氣,神情也不大對勁,亢奮焦躁,眾目睽睽之下開始脫衣服,甚至恬不知恥的呻/吟起來,把周遭人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吸毒了……把他拖下去找個包間關起來。」開口說話的男人已經五十開外,他就坐在孫康平的對面,一身定製西裝,至少也有大五位數,陽光下是靛藍色,可是氛圍燈下就是純粹的黑,看起來不像個好人,更像電視劇里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老大。
只是□□老大的身上沾著油煙味。
孫康平瑟瑟發抖,人就坐在他對面,他卻看都不敢多看兩眼,對面的「□□老大」還給他倒茶,「晚上別喝綠茶,喝紅茶,綠茶喝了睡不著,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懂養生。」
孫康平:「……」
快嚇尿了。
過了鵝卵石小路,旁邊就有空置的輪椅,穆小棗很快就推著粟桐到了大廳中,昏黃的燈光蒙蔽視線,再好的眼神都有些吃力,粟桐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來到了罪犯的大本營。
「蔣伯伯,」穆小棗開口道,「把這人交給我吧。」
「小棗啊。」坐在孫康平對面的男人站起身來,他畢竟年紀上來了,平常讀書看報都要帶著遠光眼鏡,只是不服老,所以眼鏡不常備,這會兒聽見穆小棗的聲音卻半晌沒找到人,才想起還有開燈這一說。
荻花廳這樣的小包間是冷光,而大廳就算光源充足也略微泛黃,周遭人影交錯,瘦小可憐的嫌疑人雙手抱頭蹲在角落,旁邊圍著酒店保安跟服務員,粟桐差點就從輪椅上站起來吼一聲「掃黑除惡」,救嫌疑人於水火。
在燈光的幫助下,蔣至道終於看見了穆小棗,他先從頭到腳打量一遍自己的侄女,見她腹部沾著血,頗有些嚇人地問,「你被圍攻了?」
「沒有,為了抓人不小心。」穆小棗搖了搖頭,「車上只有一個人?」
「兩個。」蔣至道起身,指了指後面的包廂,「還有一個剛吸過麻/古,腦子不清醒,我把他關在那裡……你不是說帶了些刑警隊的朋友來,你這朋友怎麼坐輪椅?」
蔣至道大為震驚,「我那個年代近視眼都當不了出外勤的刑警,才二十幾年,現在腿不行也能進公安機關了?」
「……」粟桐無語,
穆小棗的語氣里有些笑意,「她也是受了傷,可以走路,不過醫生說想儘早恢復就暫時不能亂動。」
蔣至道已經五十開外,早已不再年輕,可是身姿挺拔,也沒長什麼白頭髮,唯有眼角的細紋能夠彰顯年紀,變臉速度跟穆小棗差不多快,前一秒還笑眯眯地對粟桐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誤會……我家小棗剛去市局沒多久,不添麻煩吧?」
粟桐也忍不住跟著客氣,「副隊很有能力,我看以後能提局長。」
穆小棗的手輕輕搭著輪椅背,聞言腳在下面撬了撬,手鬆勁,讓粟桐的上半身有前傾失重感,關鍵時候又將人給扶穩了。
穆小棗笑著道,「我不如粟隊,粟隊以後提了局長別忘記我們這些老朋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