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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小棗很虛心地接受這番指責,「秦爺抬舉,我五年前就離開了外角南,至今仍有這樣的影響力連我自己都想不到,難不成是外角南的統治者們一年不如一年,所以還將我的事掛在嘴邊,怕受我這樣一個局外人的算計?」
秦爺:「……」
他並非被穆小棗噎住一時說不出話來,而是因為穆小棗說了一句實話,他無從反駁。
當年老饕與校長雙分天下時,外角南達到了鼎盛,雙方都不願矮上一頭,各自領域中經濟、人才、科技、教育……都得到了全面的發展,雖然老饕與校長都有各自擅長和不擅長的部分,但大方向上都做得不錯。
老饕死後,校長痛失對手,加上年歲漸長,也不再像之前進取,外角南開始進入一段停滯期,再後來校長被捕,三足鼎立卻沒有形成良性競爭,反而相互算計相互剝削,而今的外角南擺在面前,讓一些從鼎盛期走過來的老人長吁短嘆。
外角南的統治階層已經一年不如一年,很多能看清真相的人開始謀求新的出路,秦爺就是其中之一,他自己都默認的事實又如何能反駁穆小棗地嘲諷?
「咳,」秦爺咳嗽一聲,準備岔開話題,「我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艘船上不用告訴你原因,姑娘也不必覺得去衛老闆那兒告上一狀就能釜底抽薪……外角南早就不是你認知中的外角南了。」
穆小棗將眼神壓薄,略微顯得沒有那麼咄咄逼人,她道,「多謝秦爺指教,那我就先預祝你一切順利能夠平安下船吧。」
話是好話,卻不怎麼中聽,秦爺只是笑了笑,他背靠在椅子上看著穆小棗離開,心裡清楚只是接觸這一小會兒,已經違背這條船上的規則,待會兒就會有人過來查崗,自己要先預備好說辭。
甲板上依舊是燈火通明,穆小棗懷疑整條船上根本沒有人睡覺,外面這麼大的動靜,能睡著就不容易,即便睡著了估計短時間又會被吵醒,多虧這條船是雷帝的財產,無人敢擅動,否則如此攪人清夢,早就翻天了。
剛過午夜,穆小棗原本想回艙房找粟桐,誰知半路上就碰了個正著,粟桐站在船舷右側,河面上的光亮不過東光市中心,漫天星子只有略暗的被吞沒,大多數還是能以肉眼觀測。
粟桐與穆小棗之間隔著數米距離,視野範圍被拉得很大,星光皆入眼,人微小的仿佛天地之間一粒塵埃。穆小棗知道粟桐正在看著自己,散去無人知的塵埃之心忽然沾上了煙火氣,她垂目笑一笑,隨後伸手撣了撣身上可能沾著的香菸味,一步步走到粟桐面前,「晚風舒服嗎?」
「還行,就是太熱鬧了,顯得浮躁。」粟桐實話實說,她也在笑,「我讓莊語先回艙房了,怕小棗兒忘了還有個人在這裡等你,所以出來堵著……小棗兒,我不會讓良妲村的事再次發生了。」
穆小棗:「……」
在她印象中粟桐一直很豁達,不管什麼事最多鬱卒半小時,之後便活蹦亂跳。當初在良妲村的時候也差不多,粟桐心上掛不住事,彼此很快把話說開,只是穆小棗沒有想到粟桐自此便在小心翼翼地照看著自己,適宜驅散心上那一點忽如其來的「不如同歸於盡」。
穆小棗幾天之前還覺得若自己一死,能將外角南這些人連帶著一起下地獄是筆划算的買賣,現在重新審視,卻發現並不值得,這些人不值得自己同歸於盡,也不值得讓粟桐傷心。
「對不起,」穆小棗誠心認錯,「我讓你這麼擔心嗎?」
「不比你擔心我來得少。」粟桐倒是有點自知之明,她牽過穆小棗的手,「我可是在莊語面前夸下了海口,說要帶著你們平安回去。」
穆小棗笑,「警察是不能給這種承諾的,容易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負擔。」
「莊語當時一臉打算死在這裡的絕望,我要是不撈她一把,以那種心態即便很大概率能活,她也會把自己害死。」粟桐與穆小棗漸漸走遠,聲音也變輕變薄,跟她們尚有一段距離的盧娜忽然回過頭來,目光落在即將消失的背影上……只是盧娜的眼神過於空洞,連辰月都以為她只是微微出神。
粟桐的艙房現在成了會議室,先回來的莊語已經燒好水泡好茶,她的本意是喝杯濃黑咖啡好通宵,可惜咖啡機在穆小棗的房間裡,她一時半會兒進不去。
等粟桐與穆小棗回到房間時,似乎已經交換了一輪意見,粟桐有些心事,膝蓋差點磕在椅子上都沒察覺,還是穆小棗拉了她一把,將粟桐從膝蓋青紫的邊緣拯救了回來。
「她怎麼了?」莊語問。
「有些事在她腦子裡沒辦法串成一條線,」穆小棗將粟桐摁在沙發上,「過一會兒就好了。」
莊語本來是將信將疑,結果穆小棗話音剛落,粟桐便回過神來,她端起桌上的濃茶喝了一口,猝不及防間香氣抵上了鼻子,把她嗆得咳嗽起來。
「你放了多少茶葉啊!」粟桐這才想起往杯底看了一眼,房間裡重新置辦的這一批馬克杯都自帶陶瓷過濾網,茶葉壓在下面都快壓成茶餅不出水了,這一克大幾百的東西被莊語當高末使,她還理直氣壯,「這樣□□的濃度才高。」
粟桐:「……」她竟然才發現莊語重度依賴□□。
大概是粟桐表現出來的嫌棄太明顯,穆小棗笑了一聲,重新找了一隻空杯子將茶水稀釋好遞給粟桐,「先潤潤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