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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香轉過身來,眼神中透著些放空的猶豫,隨後,他還是朝她走了過來。
切之前,薛一顏舉著牛油果問他:「這個你吃嗎?」
「吃。」
薛一顏切了三顆。她的刀工不太好,加上緊張,就切得有些薄厚不一。低頭忙碌的那幾分鐘,她餘光看見椎香打開了那瓶伏特加,仰頭就是一口。
她加快了拌飯的速度,手中碎牛油果的勺子握得死緊,一時間,整棟屋子裡只有篤篤篤的拌飯聲。
薛一顏終於趕在椎香喝第二口酒之前把拌好的飯推到他面前。
「加了一點清新的拌飯醬和橄欖油,味道應該很豐富。」她把勺子遞給他。
椎香接過勺子,順手把酒放到吧檯上。他用勺子挖了一口飯,盯了半晌才送進嘴裡,他的吃相很好,一直很好。
薛一顏站在吧檯里側看他,他吃得越慢,她心裡越急,催促的話脫口而出:「你一定要多吃點。」
椎香抬眸回視她,眼神忽然透過她去了很遠的地方。
他吃飯的動作因此停了下來:「以前,萬覺媽媽每次來韓國,都會給我們帶禮物。」
「什麼禮物?」
椎香伸手拌飯:「辣醬。」
「老乾媽?」
椎香搖頭:「是自己做的,裡面有肉、蘑菇……大概還有一些其他的,記不清。」
「聽起來好像很好吃。」薛一顏將聲音放得很輕,小心翼翼地搭著話,是怕他喪失分享欲望。
「拌飯一流。」說完這句,椎香重新埋頭吃起飯來。
薛一顏就靜靜地看著他吃,右手默默地將他放在桌上的伏特加藏進了身下的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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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香大概是真餓了,拌飯雖然吃得慢,卻也吃得很乾淨。
他把碗遞迴給薛一顏時,轉頭找了一圈吧檯,道:「我的酒呢?」
薛一顏很鎮靜地不答反問:「椎香,之前在錄節目的時候,那個島上,你和我交換了一個秘密,還記得嗎?」
椎香回憶的時間很短,然後他點了點頭。
「我們再交換一次秘密吧。」
椎香看她的目光里滑過些微警惕:「什麼?」
「在威尼斯的時候,我和你分享了我從父母的陰影中走出來的秘密,我想換你的秘密,我想知道……」薛一顏停了下來,她直直看向椎香,想從他的眼神里確認自己是不是要繼續說完這句話。
椎香給了她一個「說下去」的回應。
「我想知道,你的身世。」
漫長的沉默。
兩人的對視像拉鋸戰,薛一顏從始至終都很堅定,椎香則由最開始的意外,慢慢地,變成疑惑,最後,他開口道:「想知道哪部分?」
「網上關於你的資料介紹里,提到過你的出生,媒體說你是紅三代。」
「沒錯。」
「可你上次說你是……」
「我父母在我兩歲的時候去世,唯一的撫養人——也就是我爺爺,在我十歲的時候把我送去了邱天勝的公司,他死的時候我在美國。」椎香說這番話時,神情很冷靜,看不出悲喜,隨後他笑了,續道,「兩歲到十歲之間,我爺爺見我的次數不超過五次。這樣,是不是可以算孤兒?」
椎香用寥寥幾句,概括了他年輕的人生。薛一顏不懂他為什麼要笑著說這些,她根本不想在這種時刻看他笑。
椎香沒有等她的回應,事實上,他說完那些話便轉身離開。薛一顏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突然,她疾步離開料理台,朝樓梯衝了過去。
她追上椎香,在他猝不及防的神情下,問:「我可以和你一起看電影嗎?我想看,很想看。」
椎香沒有拒絕。
薛一顏萬萬沒有想到,椎香看的是恐怖片。
他從暫停處開始播放,薛一顏錯過了影片基調的部分,所以,當大銀幕上突然出現配以恐怖音效的鬼時,薛一顏的反應很大。
薛一顏受驚的當下,幾乎是本能地抓住旁邊人的胳膊,尖叫過後,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升騰至心臟,放映室的溫度很低。
她顫抖了一會兒,這才掙扎著從椎香的胳膊里抬起頭來。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隻手被她抓著,另一隻手舉著遙控器暫停了播放。大約她抬頭後的樣子很滑稽,他忽然笑了開來,牙齒整齊而漂亮。
銀幕的光映著他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沒看過恐怖片嗎?」
薛一顏鬆開他的胳膊,道:「很少,我比較喜歡看勵志電影。」
「倒是有這種氣質。」
「這算是讚美嗎?」薛一顏接著說,「對了,你看過馬特•達蒙的《心靈捕手》嗎?」
椎香輕應了一聲。
「這部片子很打動我。猜猜是哪個部分?」
椎香略做了片刻回憶,答道:「和羅賓•威廉士最後那一段?」
薛一顏搖頭,語氣和緩而真摯,道:「是馬特•達蒙和本•阿弗萊克那一段。本演的那個角色對馬特•達蒙說:『我期待有一天,像往常一樣開車來你家接你,照舊在你家門口喊你,而你已經不在了,我不必歡送你。作為你的朋友,知道你已經走了,我會很高興。』台詞大概是這樣,我記得不是很清楚。」
椎香以一個很懶散的姿勢仰躺在身後的座椅上,沒有接話。
「這段友誼的部分我覺得很感人。」薛一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