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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一顏微微一笑:「可能是我總說些老氣橫秋的話吧,精神面貌比較高。」
椎香笑出了聲,非常好聽,像琴鍵彈出來的低音。
受這笑聲的感染,薛一顏的心情好了許多,這是她頭一次這麼快從往事的沉重里抽離出來,於是她做了個總結,道:「所以說,明星之於粉絲的意義,從來不應該,也不會是永久的。大部分明星只能陪伴粉絲一段旅程,至於之後粉絲是離開、轉粉,是長大,還是其他變故發生,都不重要。能在粉絲人生重要關頭給予他們力量,不論以作品還是本人回應的形式,我都覺得很酷,非常酷,泯滅人性的酷。」
椎香沒有回話。薛一顏知道他聽了,很認真地聽了。
這就夠了。薛一顏轉了個身,道:「我去洗澡了。」
椎香點了點頭。
薛一顏邁步往艙房內走去,進房門的那一刻,隔壁陽台走出一個人,成功地把她嚇呆在當場。
「很抱歉,我想我得出來一下,說明我聽完了你們的談話。」遊輪大燈的掃射下,周柏軒的臉上滿是抱歉。
薛一顏立刻看向椎香,他也從欄杆上回過身來,神情瞬間防備至極,像某種護犢的烈性動物。
周柏軒的目光在椎香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後移回到薛一顏身上,他說:「Tommy在洗澡,我發誓,剛剛的話只有我一個人聽到。」
薛一顏心跳非常快,但她此時只能強裝鎮定:「你怎麼會在這兒?」
周柏軒很明顯地想要解釋,語氣變得急促:「我們昨天打工賺到比較多的錢,今天就升級了房間。」
「剛剛的內容,你聽到多少?」椎香的聲音突然從薛一顏身邊傳出,她剛剛太緊張,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的走近。
周柏軒的表情其實很真誠,道:「從你說你們是假的開始。」
薛一顏心一滯,一時不知道怎麼應對。
「偷聽已經很低級。」椎香道,「希望你最好別多嘴。」話畢,椎香輕輕拍了拍薛一顏的背,示意她進房。
「真的很抱歉,本來只是想惡作劇嚇嚇你們,沒想到會這樣。我承認,偷聽是因為好奇,但在永遠不被你們發現和主動向你們坦白這件事之間,我選擇了後者。我知道這很惡劣,不過相信我,這件事永遠不會從我的嘴巴里流露出去。」
「隨你便。」椎香最後說。
回房後,椎香關上門,同時拉上窗簾,拉得密不透風。
薛一顏看著他做完這些事,仍然有些茫然,道:「我忘了我們還在錄節目。」
「沒有證據,這些事說出去對他不會有任何好處。」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錄音或者拍視頻什麼的?」薛一顏突然陷進可怕的「陰謀論」里。
椎香順勢往床上一趴,道:「他拿什麼錄音拍視頻?薛一顏你的腦子呢?」
「哦對,電子設備還在導演那兒。」
「那……」
「別擔心。」椎香的臉埋進新換的被子裡,聲音被擠壓得悶悶的,「這件事真的沒有那麼嚴重,還有我在。」
9
第三天上午的錄製很快結束,薛一顏和椎香組最早抵達終點站聖馬可廣場。
九月初的威尼斯,天氣很舒適,節目組只獲得了一小塊區域的清場錄製許可,薛一顏和椎香兩人到得早,就在廣場上坐下來。
周圍遊客很多,漸漸地,中國遊客——確切地說,是女遊客逐漸多了起來。她們大都舉著手機或相機對著節目組這一側拍照。
廣場上原本在彈吉他賣唱的義大利大叔見狀,朝薛一顏和椎香走了過來,就在隔離帶旁邊,他朝薛一顏熱情地打了個招呼:「你好。」
薛一顏被他生澀的中文逗笑,也回以同樣友好的微笑:「你好。」
義大利大叔戴著灰色的帽子,身上掛著一把木吉他,用英文問了她一句話,薛一顏沒有聽太清,於是轉而看向椎香。
「他問你會不會彈吉他。」
「那我應該說會,還是不會?」
椎香蹙著眉轉過頭來,這時,隔離帶外瘋狂的粉絲突然湧起一陣整齊的尖叫,是因為椎香的正臉恰好落進粉絲們的拍攝角度里。
薛一顏也順著椎香的目光,轉頭望向外面的粉絲,她們一個個快瘋了。
「她會。」身後的椎香對義大利大叔道。
薛一顏不可置信地猛回頭看向椎香。
他微笑著靠近她的臉側,道:「你說的,需要給粉絲一些回應。」
當薛一顏把義大利大叔的吉他掛到身上時,她才陡然意識到,現在發生的這所有的一切,都在充分證明一句古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隔離帶旁站著節目組請的保全人員,個個人高馬大,是義大利本地人。賣唱大叔的話筒架就放在隔離帶的另一側,粉絲也在那邊激動而又乖巧地等待著。
全程舉著手機。
此外,節目組的攝像師也是蹲的蹲、站的站、跑的跑、躺的躺,各種機位,都在捕捉這隨機的、可遇而不可求的一幕。
薛一顏抬手掃了一下弦,確定吉他可以連到音響後,她又簡單彈了幾個和弦。隨後她開口,賣唱大叔的麥克風很高級,自動把薛一顏的聲音變得更低沉。
她唱的是一首極老的歌,Love me tender。她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唱這首歌,只是在威尼斯蔚藍的天空下,聖馬可廣場古老的建築物前,總覺得這是和她此時心境最貼合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