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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就那麼巧了,哥哥嫂嫂成婚多年也才剛有。」心裡裝著事情游離,她還開得起玩笑,完全沒過腦子之言,「別說你和趙巧容那麼些年,不是也沒動靜。」
謝蘊倒有些老神在在的,很當回事,「那不是我的問題,她酗酒抽大煙也有些年頭了,你莫要同她比。」
還有的話他說不出口,趙巧容好美貪玩,早些年兩人算好生過日子的時候她還流過兩胎,更不如從前了。
陳年賴帳,不提也罷。
先到南京,謝蘊親自陪著送她回家,父親和含章眼下都在皖南宣城,只有姆媽和嫂嫂在,看著謝蘊親到,有些惶恐著招待了一番。
他們在人前裝冷淡,像是她這個遠房的侄女真真只是暫住數月,兩人關係說是淡如水都過分,甚至淡如薄冰,誰也不正眼瞧誰。
謝蘊要走的時候,貞吉跟著姆媽嫂嫂送他到門口,他和善著揮手作別,眼睛緊緊盯住貞吉,貞吉也一樣。車子開動,駛離院門,她便匆忙轉身上樓回房,泣不成聲。
她敏感又脆弱,心裡總覺得這次同他分開,再見面是那樣的難。
想到昨夜問謝蘊打完仗後以什麼由頭帶她回北平,這是他也犯難的問題,她最清楚,甭論是軟的硬的,父親和哥哥都不會應允,而一旦同謝蘊的這段感情布之於眾,驚天醜聞不外如是,她不敢想後果。
謝蘊很是篤定,眼神里像是寫著搶也要把她搶回去一般。
三更天她才憂心忡忡地睡過去,迷茫中他在耳邊沉聲說:「現下已經沒有人叫我寒生了,只有你。」
如謝蘊所說,自他親到宣城坐鎮後,兩月便結束了戰局。
期間兩人未通過一封信,貞吉所知道的前線情報,還是來自父親和含章寄回的家書,自然每一封都帶得到謝蘊,並未提及他的名字,都是「三少」如何,內容也多是行兵決策。
每每信到了,貞吉都主動湊過去看,母親見狀忍不住說道:「往日裡你最是不願意看這些的,總說他們爺倆誆人,報喜不報憂。離家數月,倒是懂事了不少,敢看這些個了。」
嫂嫂扶著肚子,站在窗前拾掇那盆開勢緩慢的仙客來,聞言也跟著打趣道:「可不是,蘭兒如今不比小姑娘了,要我說今後挑人家的時候,可別給她許個領兵打仗的,上次含章中彈那會,偷偷哭的眼睛都摳僂,含章心疼得不行。」
說起了出嫁許人家的事,母親有些活泛,貞吉見狀趕緊尋個話茬帶過去,「可別弄那盆花了,本就不開,再被擺弄死……」
母親趕緊過來作勢打她,「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那個字豈是能隨便講的,趕緊吐出去。」
餘外兩人未必知道,算上貞吉,這廳子裡的三個女人都為前線的男人掛心,不過表面上故作輕鬆,實則心裡都裝著沉沉心事。嫂嫂扯了個笑,放下弄花的手,轉而叫了個丫頭進廚房。
「桂花應該搗好了,我去做糕。」
戰事快結束的半月前,譚家伯母下了帖子,請她們幾個女眷到家裡賞玉蘭,彼時正是含苞待放,別具另一種風情。
貞吉說不好從何時起食慾大減,人看著也清瘦許多,那日天好風好,她看著盤子裡各色精巧的糕點,若有所思。
後來皖南局勢定下,含章第一時間送信回來,他們末了打到淮北,又到山東濟寧境內,才算止息。原地整兵後統一回宣城,尚且不知還要在宣城呆上多久。只說有謝蘊鎮著,父親和含章應該儘快便能回家。
皖南的信送到南京家裡,定然比貞吉在北平時收信寄信快上許多,捷報傳回來也不過晚上了個把時日,她卻始終沒有收到謝蘊的音訊。本來兩人說好,他答應她戰事一平就會立馬讓謝欽跑一趟,貞吉惴惴不安地等著,七日已過還是沒見到人。
等到第十日,謝家小姐出走,家裡母親和嫂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貞吉變賣了幾件首飾,打扮低調,獨自去了宣城。
在軍營門口,她報的是父親和含章的名字,駐守的士兵見她雖然打扮不起眼,氣質倒有,說不準真是謝家的女兒,便帶了她進去。
迎她的人是謝欽。
他說謝蘊和貞吉的父親哥哥眼下在宣城的一處謝家老宅里,安排了些事下去便叫了車帶貞吉過去。路上貞吉猶豫許久,才問出口一句:「他受傷了嗎?」
謝欽坐在前面,聞言絲毫未動,更別提什麼反應給貞吉,平常答道:「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三爺最不樂意聽背後嚼舌。」
貞吉好想問他,為什麼謝蘊沒讓你去南京,可她問不出口。
先見到的不是謝蘊,而是聞聲趕出來的父親哥哥,俱是又急又氣,一通確定貞吉沒什麼大礙,父親要給家裡去信,含章拍了拍貞吉的頭,嗔怪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謝欽見狀在旁邊開口:「六小姐這幾日受苦,我讓婆子帶她去梳洗下換身衣裳。」
含章直說好,貞吉急著見謝蘊,但看著自己眼下的樣子,還是順從。
大抵過了半個小時,這處是個地道的徽式古宅,從廂房出來就是頭頂方正青藍的天井,再進擺著嚴肅冷淡紅木桌子的正堂,那裡不止有哥哥含章,還有謝蘊坐在正中主位等她,表情淡然,看不出潛藏深意。
謝欽適時打斷話茬,作有急事狀叫了含章,含章出去前還不忘叮囑貞吉「同小叔說話要守禮」,貞吉頷首答應,心裡忍不住怨怪「他算哪門子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