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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哥哥的女兒相處不到十日,從初見至今總覺得缺少點什麼——大概是親情氣息。他總在無形之中把她當做一個女人來看待,雖然理智又告訴自己不過是個早熟乖張的小丫頭。
走神著吹乾頭髮後總覺得頭疼,謝女士這兩年沒少催他結婚,友人們的孩子大多也已經會站會走,再看看譚怡人,他暗自否定:算了。
臨睡前又看了下電腦,冷清的桌面上有個名為「綏化蘭青山」的文件夾,裡面多張清晰照片,卻大多處於荒蕪狀態,沒什麼觀賞性。
第二天譚怡人頂著頭痛睜眼,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下樓的時候發現謝蘊坐在沙發前。他聽到了樓梯傳來的腳步聲,沒什麼表情地看過去,說道:「過來。」
她渴得要死,一心倒水喝,聞言不置可否,逕自從他身邊掠過,便聽著謝蘊又說:「你奶奶……」
以為他在罵自己,譚怡人接得很快,冷淡又清晰的回應傳過來,「你奶奶的。」
謝蘊挑眉,趕緊回頭,便看到視頻畫面里謝女士的臉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他還得從中斡旋,「小丫頭年紀不大,有點叛逆。」
謝女士冷哼,「姓譚的教出來的,我沒指望有什麼好德行。」
不知道罵的是自己前夫還是長子,謝蘊敷衍,「你說得對。」
末了問他歸期,謝蘊只說快了。
譚怡人自顧做了午餐,當然沒帶謝蘊的份,也不管不問他吃沒吃,謝蘊上趕著坐到她對面,擺出一副叔叔姿態,要和她洽談。
「這邊的事情都辦完了,你爸留給你的遺產我只是代為保管,等你年滿二十周歲就會轉到你名下。」
「十八周歲不就已經成年?」
潛台詞是在問他,為什麼非要二十周歲。
謝蘊意料之中,「你去問你爸?」
誰也不讓誰,少女表達抗拒的最直率辦法就是一點眼神都不給他,謝蘊無暇理會她的不禮貌,開口提出決議:「你奶奶的意思是讓我帶你回哈爾濱,轉學的事情都交給我,反正只有一年,你讀大學後……」
「停。」譚怡人打斷,「我沒說要跟你走。」
「什麼意思?」他耐心不太夠,更像是在跟人談判,你來我往地拉扯,不夠平和,滿是刀光劍影。
「你要回去別帶我,等我二十歲你再來把我爸的東西還我就行。」
「譚怡人,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在通知你。」
「我不接受這個通知。」
謝蘊臉色冷得徹底,那一剎那想的是譚耀祖怎麼養的不是個兒子,他好立馬就把人按在桌上打一頓,讓他知道到底誰是長輩。
沒辦法,對著同樣臭臉的小丫頭,人還在悠哉悠哉地吃碗裡的面,謝蘊沉默許久才繼續開口,「那你想怎樣?把你自己扔在這,昨天那個男孩是不就被你帶回家了?」
話音落下兩人都愣住,譚怡人摔了筷子,手臂疊在一起,身子微微向前盯住他,「為老不尊,在樓上偷看侄女接吻,你要不要臉?」
謝蘊覺得被她嗆得眼皮都在跳,「你還知道我是你叔叔?你今年多大?譚耀祖就這麼教你的?等你二十歲再回來,我是不是已經能做舅姥爺了?」
要說打蛇打七寸這種事,她還是比不得謝蘊,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駁,冷臉狠狠地看了他好久,眼見謝蘊一副對待不懂事孩子的態度,她心裡更氣。
下一秒餐桌下的腳帶著拖鞋踢了過去,朝著謝蘊的小腿膝蓋發了狠地踹,拖鞋都不知道甩到哪兒,謝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反應過來趕緊伸手下去,攥住了她的腳踝,「……你發瘋?」
男人的手很大很糙,她扶著桌沿,維持著那副冷淡面龐,低聲命令,「放開我。」
在她的細微掙扎中謝蘊的掌也在不經意地摩挲,像是撩撥的撫摸,隱約總覺得見她有些臉紅,太不明顯,謝蘊也不敢確定,只知道觸碰到的肌膚很滑很嫩。
他大發慈悲地放開,「別鬧了。」
她光著腳起身就上樓,謝蘊又喊了聲,「你給我回來。」
譚怡人站在樓梯上,以一個審視他的位置,心裡更加有了底氣,「你別想帶我回哈爾濱,我也不想見到你媽,你要留下就留下,我不介意和你生活在一起,否則你就走,我也不是很想見你。」
那一刻謝蘊把她的話聽到耳朵里是什麼感覺?
大概就是一隻長久孤獨缺少關懷的小獸,在受傷之時也要挺起威風,高傲地跟你說:我不需要你。
可傳達的信號無不是在哀求:請留下來吧。
謝蘊獨自在樓下和謝女士打了好久的電話,他好像有些聖父附體一般,總覺得想撫慰一下這個孤苦伶仃的小丫頭,又告訴自己,她只是缺少教育管束,譚耀祖沒做好的事情遺留給他而已。
「她幾歲?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著犯渾,反正綏化那塊地她也不懂,你直接把人帶回來……」
「媽,你被爸氣糊塗了。」謝蘊按著眉頭打斷,「他都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你兒子也死一個了,怎麼還過不去那道坎兒?」
對面沉默,還聽得到嘆息。
「哥的遺囑上白紙黑字寫著歸屬權在小丫頭那,等她到了年齡都得給她,再讓她把那塊地給咱們,你總不能做強盜吧?」
「我跟你加一起快一百歲了,謝蘊,你讓我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