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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兩個人了,所以要正兒八經過日子。
因為要正兒八經過日子,所以連鋼絲球這種小玩意兒,也不能隨隨便便買一個,得細心挑撿,絕不含糊。
「哎,哪種好用啊?」花崇辦案時幹練得令人生畏,此時卻為買哪種鋼絲球猶豫犯愁。
「這種。」柳至秦拿過其中一盒,將另一盒掛回貨架。
「你確定?」花崇問。
「確定,這種刷得乾淨,而且不傷鍋。」
「對了還有鍋。」花崇說:「我想買個好一點的鍋。」
柳至秦笑,「咱們現在用的鍋也是送的?」
「這倒不是。」花崇推著手推車往前走,「鍋是我自己買的。」
「那還要換?」
「我就隨手買了一個,沒仔細看。」花崇說:「那麼多鍋,我也不知道哪個好,哪個性價比高,售貨員跑來一通介紹,我懶得聽。挑鍋這種事,真的挺花時間,我拿了一個就走了。」
「現在不嫌挑鍋花時間了?」柳至秦心想,你剛才挑鋼絲球花費的時間,大概都比你以前買鍋花費的時間多。
「不都說現在是正兒八經過日子了嗎?」花崇頭也不回道。
前面正是鍋碗瓢盆專區,各種功能、各種樣式的鍋擺得琳琅滿目。
花崇記得自己過去盯著那些閃閃發亮的廚具時頭暈目眩,不懂為什麼有人會花那麼多時間挑選,現在卻有了認真對比的閒情逸緻。
好像生活里多了一個人,把時間「浪費」在挑鍋上,也不是什麼壞事了。
柳至秦突然伸出手,勾住花崇大衣上那寬大的口袋,「花隊。」
衣服被扯住了,花崇不得不停下,正想說「你拉我幹什麼,我要去買鍋」,低眼卻看見柳至秦用食指勾著自己的口袋。這動作有些幼稚,以至於他腦子一抽,挑了個與幼稚搭調的詞,「小柳哥,你淘氣啊?」
「淘氣?」柳至秦忍俊不禁,沒有鬆手,反倒是順勢將花崇往自己跟前帶了帶,輕聲說:「我今天才發現,你很在意儀式感。」
超市最熱鬧的地方是生鮮區,最冷清的當屬鍋碗瓢盆區,因此兩人雖然靠得很近,卻沒有被太多人注視。
「和你一起過日子,沒有儀式感能行嗎?」花崇還是那淡定的語氣,可目光分明有了灼灼熱度。
柳至秦十分難得地沒能立即反應過來。
為什麼和自己一起過日子,就要有儀式感。
直到他聽到花崇說:「你是我喜歡的人啊,我樂意為你創造儀式感。」
第一百五十四章 毒心(25)
醫院送來了體檢報告,嫌疑人郭樞身體健康,自述的健忘、疲憊或受心理、精神狀態影響,與阿爾茨海默病沒有必然聯繫。
花崇看完報告,輕輕嘆了口氣,將報告交給張貿,張貿匆匆往走廊里跑去。
不久,審訊室的方向傳來數聲撕心裂肺的、絕望的吼叫。
郭樞的人生仿佛由無數個崩潰的片段所構成。他被生活所絞殺,無力抗爭,卻向無辜的人復仇。他就像一枚炸彈,一邊毀滅自己,一邊傷害他人。
而這一次,他將再也無法站起來。
審訊室的吼叫漸漸弱下去,變成沙啞的嗚咽。張貿回到重案組,喜形於色,「花隊,你估計得沒錯,郭樞果然崩潰了!嗨呀,這份檢查報告對他來說,比死刑殘酷多了!」
花崇「嗯」了一聲,起身要走。
「哎花隊!」張貿喊:「你怎麼不高興啊?」
「有什麼值得高興的?」花崇問。
「郭樞崩潰了啊!」張貿憤憤道:「這反社會殺人魔終於得到了懲罰!他自以為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病,才大開殺戒,犯下不可饒恕的罪。現在他得知自己根本沒有患病……」
花崇搖搖頭,眸光如墨,「懲罰是他應得的,『大快人心』這種滋味,我感受不到。」
張貿安靜下來,「因為被害人嗎?」
「王章炳和梁萍都是因為郭樞的臆想而死,如果郭樞不莫名認為自己患了病,他們現在還活著——也許活得艱難,但仍舊有命。」花崇微垂著眼,「他們的死牽出荷富鎮的積案,如果他們不遇害,胡有、胡香娟的案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破,魯洲安也許還得繼續背著『弒親潛逃』的罪名。這樣看,好像他們的死有一些價值。」
「但他們並不該死。」花崇頓了頓,又道:「現在檢查報告出來了,原來郭樞沒有患病。這一切慘劇都由一個瘋子一手造成,瘋子因為體檢報告而崩潰了,被害人的人生卻徹底告終。要說有什麼感覺,我只感到無奈和唏噓。」
張貿別開視線,「好,好像是這樣。」
「不過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寫,這已經算是令人寬慰的結果。」花崇在張貿肩上拍了拍,「如果郭樞真的已經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病,他一定認為自己到死都是人生贏家,這對被害者來說就更加不公平。」
張貿心潮起伏,「為什麼這世界上會有這麼多報復社會的人啊?他們活不下去了,想死就自己去死啊,為什麼要連累無關的人?」
花崇眸底閃了閃,想起那些更加惡劣而瘋狂的反社會分子。與他們相比,郭樞這樣的人也許根本不值一提。
人命在他們眼中與草芥沒有任何分別。
而那些人,現在或許正隱藏在洛城最陰暗的角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