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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個人應該有一個共同點。」柳至秦拿起漏勺,在咕咕冒泡的鍋里撈菌子,整整一勺全放進花崇的碗裡,「錢毛江、羅昊、錢孝子、錢元寶主導和參與了校園霸凌,但錢慶沒有。錢慶可能被他的親姐錢盼子怨恨,但這和另外四人沒有關係。」
「一定有什麼把錢慶與錢毛江他們聯繫在一起。」花崇說:「只是我們現在還沒有發現而已。」
「那我也大膽猜測一下。」柳至秦將剁椒蘸醬小碟撥回來,「嫌疑人就在村民中,且是當年幾乎沒有被調查過的人。」
花崇說:「錢盼子、錢鋒江、錢闖江。」
柳至秦擰眉,「事發時,錢盼子15歲,錢鋒江12歲,錢闖江更小,才10歲。如果案子真與他們有關,那必然是轟動全國的大新聞。」
「人們普遍認為,未成年是弱勢群體,他們最容易被傷害,這沒錯。但很多人忽視了一點——未成年也會傷害他人,而且很有可能是非常嚴重的傷害。」花崇聲音沉沉的,「這些年未成年傷害、甚至是殺害他人的案子不少,理由有時令人毛骨悚然,比如看不慣、想看看一個人痛苦的模樣,還有人單單是為了一個『你敢不敢殺人』的賭注。這些『小惡魔』們施與他人的惡,不比成年人弱,甚至更加過分。但他們被保護了起來,有的能改過自新,有的呢,長大之後成了危害更大的社會敗類。」
「突發感慨?」柳至秦道。
花崇眼尾動了動,嘆了口氣,「其實我很不喜歡處理涉及小孩的案子,不管受害者是小孩,還是兇手是小孩。」
柳至秦莫名想到頭一回去花崇家時,在臥室飄窗上看到的玩偶熊。
那孩子氣十足的玩具與花崇本人的氣場十分不符。
「我剛從特警支隊調到刑偵支隊時,處理的不是重案。」花崇緩緩道:「有個11歲的小姑娘,被她同校的男同學——4個13歲的未成年人渣,玩弄了整整一下午。」
柳至秦眼色一寒,手指動了動。
這樣的事,每一個正常人聽到都會感到痛心、憤怒。
「你別看他們年紀小,才13歲,但人家什麼都懂,知道自己不用承擔刑事責任。」花崇苦笑,「而且他們只是『玩』了那個11歲的小姑娘,沒有發生實際上的侵犯行為。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柳至秦沒有出聲,臉色很不好看。
「我當時也是你這種表情。」花崇搖頭,然後嘆息,「我感到很憤怒,可又無能為力。其中一個人渣說,他們只是想了解女孩子的身體構造,他們是在很『純潔』地學習。小姑娘後來精神出了問題,住了半年的院。我唯一慶幸的是,她是個很堅強的孩子。她剛住院時,我和幾個同事去看她,一起送了她一隻玩偶熊。後來她康復出院,回歸正常的生活,和父母搬去另一座城市之前,把玩偶熊送還給我。」
「就是你臥室飄窗上那個?」
「嗯,就是那個。」花崇停了片刻,「她說,那是她的守護神。接受治療的時候,只要看到玩偶熊,就知道有很多警察正保護著自己,再也不用擔心被壞人欺負。她把熊給我,說她已經好了,不害怕了,希望她的守護神今後能守護著身為警察的我。」
柳至秦抿著唇,目光柔和地看著花崇。
幾秒後,花崇深吸一口氣,「惡魔不分年齡,我想保護真正的弱者,而不是年紀小的惡魔。」
「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十年前的懸案水落石出。」柳至秦道:「不管兇手是誰,成年人也好,未成年也罷,我們都會把『他』或者『他們』全部揪出來。」
花崇笑了,「嗯。」
時高時低的歌聲停歇,山上傳來喜慶的歡鬧聲。
兩人不約而同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柳至秦說:「他們精神真好。」
「很多人打著親近自然的名義來這裡玩,其實都是為了發泄。」花崇繼續吃菌子,「鬧一鬧也好,有時大聲吼出來,負面情緒也就消散了。」
這時,老闆娘送來一盤烤串,笑道:「喲,今晚的篝火晚會要開始了。小伙子,你們也是遊客吧,明天上山去湊湊熱鬧?」
篝火晚會的場地一般選在河灘等平地,花崇遠遠看著山間躥起火苗,詫異道:「你們這裡的篝火晚會真有特色,不怕把山給點著?」
「嗨,哪裡會!」老闆娘說:「安全得很,那兒是一塊很大的平地,周圍沒有樹木。你在這裡坐著當然看不出來,還以為人家在山裡放火,沒有的事,那裡比新村小的操場還寬!」
洛觀村的村民都習慣把現在的村小叫做新村小,仿佛加上一個『新』字,過去的種種,就可以略過不提。
但花崇偏是要提。
他笑了笑,帥氣又不失風度,「怎麼叫新村小?村子裡還有舊村小?我來了幾天,怎麼沒發現?」
老闆娘神色微變,「舊村小啊……」
「有故事?」花崇彎起眼。
店裡的客人已經走了一撥,老闆娘一看就是個喜歡嗑叨的,花崇他們這一桌的烤串暫時是最後一份需要上的菜,她回頭看了看,索性坐下來,一副說相聲的模樣,「你們要是好奇,我說說也沒關係。」
柳至秦裝作被她挑起了興趣,「舊村小發生過什麼事嗎?」
老闆娘往西邊一指,神神秘秘地說:「以前的村小十年前發生過火災,半夜燒死了五個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