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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的是以前的村小,那一片風水不好,早就荒著了,前幾年全鎮全村綜合規劃,都沒把那一片納入規劃範圍。」民警錢魯接近五十歲,在基層單位幹了半輩子,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講著講著案子,就跑到了其他話題上,「你們是第一次來吧?我們村建設得還行吧?嘿,現在家家戶戶都蓋小洋樓了,我要是不當警察,我也辦農家樂賺錢去!」
花崇笑了笑,一聽就明白,這錢魯是本地人,發自內心為家鄉的發展感到驕傲。
既然是本地人,那對十年前的兇殺案,應該是相當清楚的。
從派出所到村小,路途不短,開車都要花二十來分鐘,花崇堅持步行過去,一來看看村裡的現狀,二來聽錢魯多叨叨與案子有關的事。
「出事時不是我執勤,但我睡到半夜就被老婆喊起來了,外面吵得很,說是村小著火了。」錢魯繪聲繪色地說:「我嚇一大跳,穿好衣服就往所里跑。你們住在城市裡,肯定不了解我們這兒的情況。我們村呢,沒有消防隊,鎮裡雖然有,但是那時沒一條好路,消防車開不進來。村里人別管男女老少,都去挑水滅火,忙活了多久來著……哎我記不清了,好像是快天亮才把火撲滅。當時覺得是好大一場火啊,現在回憶起來,其實也只是燒了一間屋子,是我們滅火手段太落後,才撲了那麼久。」
說著,就到了已經廢棄的村小。
這地方乍看有些陰森,倒不是發生過命案的緣故,而是周圍樹木繁茂,野草瘋長,植被幾乎已經淹沒了廢棄的建築物。
花崇沒有立即走進去,轉身問:「這個地方在出事之前也算偏僻吧?」
錢魯點頭,「我們村以前分成東西兩個部分,大部分村民都住在東邊,東邊有條小河,打水、澆灌之類的都比較方便。」
「既然大多數人住在東邊,村小為什麼建在西邊。」花崇估算了一下方位,「我沒想錯的話,村小基本上可以說是在洛觀村的邊緣?」
錢魯嘆了口氣,露出遺憾的表情,「是啊,如果村小在東邊,火一燒起來,大家就能察覺到,說不定能救下那幾個孩子、抓到放火的兇手。村小建了幾十年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沒建在東邊。」
「村小晚上有教職工值班嗎?」柳至秦問。
「嗨,你當學校是派出所啊?」錢魯搖頭,「村小每天下午3點就放學,老師們都是村裡的人,教完學生,還要回家種地餵豬,誰會去值班?」
「也就是說,案發的時候,學校里除了兇手和被害者,不會有別的人……」花崇說著朝柳至秦抬了抬下巴,「進去看看?」
「嗯。」柳至秦跟了上去。
村小太久沒人踏足,野草足有半人高。錢魯走在前面開路,說:「出事之後,這邊基本上就成了禁區,大家都說這兒燒死過人,不吉利,說不定是什麼巫術,平常沒人會到這兒來,可能只有好奇心重的小孩子會瞞著父母,過來『探險』。久而久之,在孩子們口中,村小就成了『鬼村』的代名詞。」
走在最後的張貿打了個寒顫,「要不要這麼恐怖?」
沒人搭理他,他只得加快步子,跑到柳至秦身邊。
「這就是起火的木屋。」走了一會兒,錢魯指著幾根殘缺的柱子說:「燒得啥都不剩了。」
現場的衝擊遠比照片來得強烈,花崇抱臂,盯著柱子看了一會兒,「這裡當年是?」
錢魯臉色有一瞬的不自然,支支吾吾道:「就,就一個裝雜物的倉庫。」
「倉庫?」花崇擰眉,直覺他說的不是實話。
「倉庫一般不會用木頭搭建吧?」柳至秦說,「我看村小的教學樓是磚石結構,這隔得不遠的倉庫怎麼會用木頭?修建的時候沒有考慮著火的情況嗎?」
錢魯猶豫了一會兒,也許是覺得瞞不過,也許是覺得沒有必要隱瞞,道:「我跟你們說實話,這個木屋是,是以前老師們體罰不聽話的學生們的地方。」
聞言,花崇的眼神突然一深。
第七十二章 鏡像(06)
「體罰?」柳至秦看著錢魯,「專門修了一個木屋來體罰學生?」
「現在不會了,現在不會了。」錢魯連忙說:「你們可以去看看新的村小,就在派出所對門,年輕老師都是念過大學的,可有素質了,絕對不會體罰學生。」
「那以前修木屋體罰學生是誰的主意?」花崇走了幾步,「這木屋獨立於教學樓,應該不是在建校時就修建的吧?」
「當然不是。」錢魯看上去有點著急,顯然不大想深聊這個話題。
但花崇偏要揪著不放,「是什麼時候、誰主張修建的?」
錢魯只好道:「十五六年前吧,具體年份記不清了。村裡的孩子皮,不聽話,尤其是五年級以上的男生,太難管了。老師們就合計,準備修個木屋,把實在管不住的學生鎖進去進行體罰。這事村長還通知家長們開了會,同意的簽字,如果不同意,那以後孩子不管犯多大的錯,都不會被關進木屋。」
花崇問:「有多少人同意?」
「都同意了。」錢魯說:「嗨,我們鄉下和你們城裡不一樣。我知道你們喜歡什麼素質教育,但前些年我們村里哪行?孩子野得很,當父母的巴不得有老師代為管教。讓老師體罰算什麼,有的家長還嫌老師揍得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