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頁
但柳至秦不介意。只要能踏上那片土地,呼吸那裡獨有的帶著硝煙味的乾燥空氣,亦算了去一樁心愿。
出發之前,花崇打聽到,莎城給犧牲的戰士建了個紀念館,就在莎城公安局旁邊,周圍有特種兵執勤,普通人只要經過身份核查,就能進去。
裡面有安擇的名字和照片。
「想好跟你哥說什麼了嗎?」花崇將沒吃完的枕頭蛋糕收好,擰開礦泉水瓶蓋,灌了幾口。
柳至秦握著方向盤,許久沒說話。
花崇嘆了口氣,在他肩頭拍了拍。
年底前席捲洛城的那場恐襲風波,最終以連烽落網告終。
市局、省廳、特別行動隊、省軍區聯動,將傷害降到了最低。此後,地毯式的反恐偵查一直沒有停下來過,連烽及「丘賽」的殘餘幾乎被一網打盡。
除了韓渠。
那日,韓渠被發現死在明洛區的皇庭小區。當時洛城各地情況緊急,樂然和特別行動隊的隊員領命趕往其他地方支援。直到連烽在廢棄技校被捕,皇庭小區才傳來消息——韓渠的屍體丟了。
韓渠到底有沒有死?
如果死了,屍體是被誰轉移走?
這個人為什麼要偷取韓渠的屍體?
時至今日,警方仍未查到明確線索。
倒是連烽在得知韓渠失蹤後,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最後竟是笑出了眼淚。
他拒絕見自己的父母和其他家人,堅持將「丘賽」已被擊斃的頭目「古今」稱作父親。
念「父親」二字時,他的神情無比虔誠,如同信徒朝聖一般。
被關押審訊其間,連烽斷斷續續講了很多遇到「古今」之前的事,這些事在他父母處得到佐證——
連烽出生在一個富庶的經商家庭,看似衣食無憂,性格卻極其古怪,不願與人交流,更不願結交朋友,對所有親人都冷淡至極,甚至有自殘傾向。
連父連母工作繁忙,平日與他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起初沒有在意,只認為是小孩在彆扭地吸引大人注意。
後來,他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發展到傷害家中侍者的地步,連父連母才認定他心理有問題,讓管家帶他去看心理醫生。
那年頭,很多心理診所並不專業。管家帶著他輾轉全國,也沒能治好他的病。
他的童年,便是在數不清的心理診所里度過。
他恨那些能夠輕易窺探他內心的心理醫生。
直到後來在一家診所里,遇到一名年輕的心理醫生。
那名醫生和以前所有的醫生都不同,總是在微笑,從不強迫他回憶不好的事,所謂的「治療」就是陪他一同玩耍,在「睡夢」中給他編織一個自由的、美好的、沒有任何痛苦的世界,並對他說:「私底下,你可以叫我『父親』。」
那便是「古今」。
奇蹟般地,連烽那些「不愛理人」、「不愛說話」、「自殘」的毛病漸漸消失。到了學齡,他已經和普通的小孩兒無異。
連父連母歡欣鼓舞,讓管家好好感謝診所和古醫生一番。
「他是我的父親,我是他的信徒。」連烽平靜地說:「他拯救了我,我的命是他給的,我製作『棋子』的能力也是他賦予的。如果沒有遇上他,我早就不存在了。這個世界太骯髒,他給予我的世界卻純真無瑕。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混入警察隊伍也是『古今』的意思?」花崇曾經問。
連烽笑得很開懷,「不,是我提議的。我很厲害,對吧?當年在莎城,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更像反恐特警。你們誰懷疑過我嗎?沒有。即便我將你們其中的一人變成『棋子』,你們仍然認為我是你們的好兄弟。父親……父親對我很滿意。」
花崇儘量回憶當年,不得不承認,連烽確實做得滴水不漏,甚至為此負傷。
「但我很遺憾。」說著,連烽面部線條開始顫抖,眸中泛出絕望而痛苦的光,「如果我沒有因傷離開,父親就不會被你們害死!」
他說的是最後那一場針對「丘賽」的清剿行動。
花崇眼神漸深。
「我要復仇!我要復仇!」連烽越來越激動,「你們都該死!你們不配活著!」
花崇再問:「你說你操控了六人小組裡的一人,那人是誰?」
「安擇。」連烽給出的答案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
花崇搖頭,「不可能是他。」
連烽陰鷙地笑,「可是你已經不能向別的人求證了。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棋子』是誰。我說是安擇,就是安擇。」
審訊時常因為連烽的不配合而中止。他的思維早已脫離正常的軌道,「古今」在他腦中種下的邪惡種子生根發芽。他願意將無數人的生命獻給「古今」,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他無所畏懼。
花崇有段時間很擔心柳至秦受到影響,時常在柳至秦面前念叨安擇,想讓柳至秦相信,安擇絕對不會為連烽所用。
「你給我洗腦呢?」柳至秦溫和地笑,邊說邊摸他的耳垂,「我知道。我相信你,也相信我哥。其實連烽說不說出真正的『棋子』是誰,都已經不重要了。五年前的事,罪魁禍首是連烽和『古今』,『古今』早就死了,連烽正在等待刑罰。即便那六人里的確有『棋子』,也只是受害者——就像肖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