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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崇說:「的確如此,他給我們留下了線索,但線索並非證據。」
「而且他人在西亞,緝拿他還有外交上的問題。」
「這就是該沈隊他們操心的了。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不過我還是想找到傅許歡,至少把林驍飛的信交給他。讓他知道,林驍飛沒有被網絡暴力擊潰,林驍飛不是像易琳琅那樣的懦夫。至於其他的……」柳至秦語氣微變,「自有沈隊他們處理。」
花崇吁了口氣,「想要找到他,談何容易。」
「儘量吧。」柳至秦拉開車門,「他也是個病入膏肓的人,否則不會瘋狂地報復。這封信,大概是唯一能救治他的藥。」
X國不是故鄉,但故鄉也早已沒了親人。
從這個意義上講,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一樣。
傅許歡抹除了易家監控程序的痕跡,將血腥的照片與視頻一併刪除,關掉電腦,站在一面面漆黑的顯示屏前發呆。
每一面顯示屏里,都是他模糊的、孤單的、消瘦的身影。
這間屋子很大,是豪宅里最大的一間。他將它當做自己的工作室,置身於冰冷的機器間,輕而易舉地賺到巨額財富,有條不紊地執行著復仇計劃。
驍飛哥曾經笑著誇獎他——小歡,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孩子,你是個天才。
天才之名,他的確當得起。
他在這裡已經住了多年,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
過去,他從不覺得別墅空蕩蕩,今日卻發現,這裡冷清得讓人吃驚。
他環視著周圍,須臾,唇角扯出一記苦笑。
易琳琅自殺之前,他的生活被仇恨填滿,即便身在遼闊蒼茫的天地,恐怕也不會覺得空曠。但現在,易琳琅死了,支撐他走到現在的仇恨頃刻間消散。
在這個世界上,他愛的唯有林驍飛一人,但林驍飛早已逝去;他恨的有很多人,以易琳琅為首,但他們也死得差不多了。
不再有愛,也不再有恨。他頓感脫力,好像生命正在漸漸枯萎。
他走出工作室,彎彎繞繞,進了書房,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筆記本。
翻開,每一頁都寫著密密麻麻的字。
五年裡,他將未完成的《永夜閃耀處》看了無數遍,時常在夢裡見到林驍飛。
他急切地問,驍飛哥,你為什麼不寫完它?
林驍飛微笑不語。
每次夢醒,他都會打開筆記本,寫上一些。
在文學上,他全無造詣,花幾天才能寫出幾百字。如此慢慢地磨,居然也給《永夜閃耀處》續了個結尾。
他找到一個打火機,拿著筆記本向屋外走去。
X國天氣乾燥,風沙極大,火很容易點燃。
他蹲在地上,將紙頁一張一張撕下來,灰燼頃刻間被卷上蒼白的天空,消逝無蹤。
「驍飛哥,我給你報仇了。」他一邊燒著紙頁一邊低喃:「我給《永夜》續了個結局,肯定沒有你寫得好,你湊合著看看。」
風越來越大,燒最後一張紙頁時,他的指尖被揚起的火撩了一下。
「嘶……」他抽回手,皺起眉頭。
瞬間,記憶拉回過去,當年還很年輕的林驍飛給他買了一袋爆米花。他嘗了一口,說:「不好吃。」
林驍飛直樂,「那帶回去給你叔叔嬸嬸吃。」
「你幹嘛不自己吃?」他問。
「我不喜歡吃。」林驍飛說。
他疑惑道:「你不喜歡吃為什麼還要買?」
「我以為你喜歡呀。」
「你騙我!」他才不上當。
林驍飛將他拉到一邊,小聲說:「那個賣爆米花的老頭是個孤寡老人,挺不容易的。」
他愣了半天,抓著林驍飛的衣服,「驍飛哥,你真善良。」
林驍飛笑著搖頭,「這算不上什麼善良。人活在世上,要麼選擇作惡,要麼選擇不作惡。我呢,只是『不作惡』而已,離真正的善良還有些距離。」
他想了想,「那我也要像你一樣,當個『不作惡』的人。」
「小歡乖。」林驍飛拍了拍他的頭,「走吧,趕緊回去,今晚我抓緊時間多寫一點。」
看著被火灼傷的手指,傅許歡怔怔自語:「你覺得我做得不對,是嗎?」
灰燼漫天飛舞。
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你認為我作惡了,是嗎?」
風沙里,灰燼里,男人顫抖的肩背顯得格外單薄。
回到洛城,花崇將手頭的線索全部轉移給公安部特別行動隊。
沈尋在電話里說:「這線索都能被你和至秦查到,『柳暗花明』組合名不虛傳,至秦調你們重案組算是調對了。」
花崇笑:「包袱拋給你們了,沈隊,爭取早日破案啊。」
「花隊,你其實不太想『破案』,對吧?」沈尋道。
「哪裡的話。」花崇說:「哪個當警察的不想破案?」
「如果真的想,你和至秦還會繼續追查下去。」
花崇不語。
「那我換個說法。」沈尋又道:「這個案子在你心裡其實已經破了。」
「沈隊說笑了。」
沈尋笑了笑,「不過也好,這本就是我們特別行動隊的案子。花隊,以後有任何線索,及時匯報一聲就行。」
「當然。」花崇說:「辛苦你們了,替我轉告樂然一聲,下次再來洛城,我一定請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