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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寶田嚇得腿腳打顫。肖誠心那孫子只保證警察不會動他分毫,可沒保證群眾也不動他分毫啊!
「我我我……」錢寶田口齒不清,「我不知道!你放開我!我不認識你哥!你去找警察!是他們要拆我的房子!我他媽比你還委屈!」
幾名警察上前,架開了鄒鳴。鄒鳴發出急促而粗重的喘息聲,怨毒地瞪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想找你哥?」花崇睨著他,「行,跟我來。」
感覺到按在肩上的力量稍有鬆懈,鄒鳴一把掙脫開,速度極快地向花崇撲去。可花崇的反應顯然比他的速度還要快,單手一擋一撥,便輕而易舉地將他制住,在他耳邊冷冷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想找你哥,就他媽老實點兒,跟我來!」
鄒鳴抖得厲害,勉強支住身子,一雙眼睛裡全是仇恨,好似被封存在皮囊里的怪獸終於撕破血肉,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肖誠心往後退了一步,把嚇傻的錢寶田推進一間警室。
花崇還穿著柳至秦的毛衣,腰上連槍都沒有別,沖樓梯口抬了抬下巴,「走。」
??
紅房子的木頭、鋼架、玻璃被扔在路邊,劉家原來的地皮上被挖出一個大坑,裡面空空如也,除了毫無生氣的泥土、砂石,什麼都沒有。
鄒鳴瞳孔縮緊,雙腿一屈,直接跪在地上。
淚水從他血紅的眼裡湧出來,讓他本就猙獰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
片刻,他跌跌撞撞地爬進坑中,大約因為太激動,直接從上面滾了下去,乾淨的衣服變得髒污,臉也被蹭出血痕。
他茫然地跪在坑底,嘴唇不停動著,喉嚨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哥,哥……」
「劉展飛。」花崇站在坑邊,居高臨下喊道。
鄒鳴抬起頭,絕望地喊道:「你們把我哥弄到哪裡去了?」
「你是劉展飛。十年前被凍死在河裡的小孩不是你,你從洛觀村一路走到了楚與鎮,給自己起了個名字,米皓。」花崇垂著眼,「是不是?」
鄒鳴就像聽不懂一般,「我哥呢?」
「我問你是不是!」花崇厲聲道:「想要見到劉旭晨,就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鄒鳴肩膀顫抖,烏紫的嘴唇被咬破。
花崇聲量一提,「是不是?」
鄒鳴幅度很小地點頭,哀聲道:「我哥呢?」
「在劉旭晨突發腦溢血當天,周良佳策劃跳塔自殺,造成交通擁堵,急救車繞遠路趕到羨城科技大學時,已經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花崇說:「你查到這件事時已經是鄒媚的養子。你到周山公墓偷走了劉旭晨的骨灰盒,將骨灰盒埋在這裡——你們曾經生活過的家。你與錢闖江重逢,謀劃殺死周良佳三人,為劉旭晨報仇!」
鄒鳴置若罔聞,只是不停地重複著:「我哥呢?」
「七氟烷是你從鄒媚處偷來的。在別人眼中,她是完美的女強人,但你與她生活在一起,你知道,她是個專門對小女孩下手的殺人魔。」花崇蹲下來,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撐著地面,「劉展飛,你是個可憐的人——你的兄長以保護你的名義殺死了五個男孩,你的養母以救贖的名義殘害弱小無辜的小女孩。他們都是罪人!他們不敢光明正大地對抗命運的不公,只敢對比自己弱小的人下毒手,並給惡行冠以『正義』的名號!你在他們的撫育下長大,繼承了他們靈魂里最骯髒最黑暗的一面!你殘殺周良佳三人,他倆的惡毒,盡數投映在你的行為里!」
大約是「惡毒」兩個字刺激了鄒鳴,他抖得整個人都抽搐起來,歇斯底里道:「我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是為了保護我!」
「保護?」花崇冷笑,「兇手不配說保護。他保護的是什麼?是你這個焚燒三人的殺人魔?」
鄒鳴捂住耳朵,喝道:「我哥呢!他在哪裡!」
「告訴我十年前發生的事,還有你殺害周良佳范淼盛飛翔的經過。」花崇慢慢地說著:「我就將劉旭晨的骨灰還給你。否則……」
鄒鳴揚起脖頸,發出一聲哀怨的大吼。
花崇無動於衷,只等他的坦白。
殺手的講述,與基於線索的推測相差無幾。但讓花崇意外的是,十年前,劉展飛曾經遇到過一個叫米皓的流浪兒。大雪紛飛,米皓穿著單衣,被凍得瑟瑟發抖。劉展飛將自己的衣裳脫了下來,披在米皓的身上。
他們約定,要一起活著走出山林,走到大城市裡。
但活下來的,只有劉展飛一人。
天空陰沉可怖,濃雲化作秋雨,將土坑澆成濕淋的水坑。
鄒鳴被拽了起來,怔怔地望著花崇,氣勢早已弱了下去,啞聲問:「我哥呢?」
花崇不再搭理他,轉身向派出所走去。
兇手的口供固然重要,但另一項證據卻更加重要。
??
窗外電閃雷鳴,柳至秦盯著眼前的顯示屏,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鄒鳴和錢闖江都已刪掉了《白月黑血》這款遊戲的客戶端,帳號里的聊天記錄也一併被刪除。
可是,刪除並非意味著不存在。
遊戲開發商的主伺服器里,仍然保留著他們的聊天記錄。那每一段對話、每一個字,都是他們的犯罪證明。
警室的門被打開,柳至秦側身望去。
花崇的頭髮和衣服被雨水打濕,急切地問:「搜索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