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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毛江、羅昊、錢慶、錢孝子、錢元寶被他和劉展飛逐個引到村小,等待在那裡的是本不該出現在洛觀村的劉旭晨。
14歲的小孩,再囂張跋扈也不是19歲男人的對手。
他們被殺死,被澆上燃油,然後在大火中化為五具不辨面目的焦炭。
他記得,劉旭晨背著光,向他與劉展飛跑來,染血的臉上帶著笑——那笑竟然是他見過的最溫柔的笑。
「我走了。」劉旭晨說:「你們照顧好自己。什麼都不要說。只要你們什麼都不說,警察就不會懷疑我,更不會懷疑你們。明白嗎?」
兩個小孩堅定地點頭。
「不用擔心我,警察不會想到我。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早已離家求學,他們所有人都是我的證人。」劉旭晨接著說:「現在,趁大火還沒有驚醒大家,趕緊回去假裝睡覺。你們是不滿10歲的小孩,沒有人會懷疑你們。」
說完,劉旭晨就要走了。
劉展飛喊了一聲「哥哥」,劉旭晨笑道:「展飛,再堅持半年。半年後,哥哥回來接你。」
「旭晨哥。」他突然抓住劉展飛的手,向劉旭晨承諾:「你救了我,往後就算不要這條命,我也會保護展飛!」
劉旭晨聞言笑了笑,搖頭,然後轉過身,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之後,一切如劉旭晨料想,村民們驚慌失措地挑水滅火,和那場大火一起,破壞了現場的所有犯罪痕跡。天亮後,鎮裡的警察來了,過了兩天,市裡的警察也來了。很多村民被帶去問話,他與劉展飛也去了。不過他們都是孩子,且是村子裡最小的孩子,怎麼可能是兇手呢?警察草草將他們放回家,同樣被放回家的還有錢鋒江。
他在錢鋒江的臉上看到了掩飾不住的開心,這個與他沒有多少親情的二哥,居然沖他眨了眨眼,仿佛在說:錢毛江死了!我們自由了!這個家是我們的了!
後來的時日裡,警察來來去去,懷疑這懷疑那,可被懷疑的人最終都被放了出來。錢勇和其他幾個受害人的父母堵在派出所門口,一定要警察抓到兇手。可最終,警察仍是什麼都沒有查出來。他與劉展飛一直小心翼翼的,除了在虛鹿山的秘密基地,從來不在其他地方一同出現。
就連錢鋒江,都不知道他們是朋友。
劉展飛成天都盼著劉旭晨來接自己。他有些捨不得,但沒有說出來。劉展飛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希望劉展飛快樂,劉展飛的願望也是他的願望。
可12月,大雪封山,和雪花一同降臨的是劉旭晨去世的噩耗。
他震驚得無以復加,和大人們一同跑去劉家時,劉展飛已經不見蹤影。
第二年,有人在洛觀村下游發現了劉展飛的屍體。村長和別的村民都說,那就是劉展飛。可他看了一眼,就知道那絕對不是劉展飛。
那個小孩,只是穿著劉展飛的衣服而已!
劉展飛還活著!
他唯一的朋友還活著!
數年後,洛觀村一改往日的窮困景象,已是遊人如織的旅遊景點。窮了半輩子的村民個個富了起來,蓋小樓、建農家樂、上虛鹿山圈地,賺得盆滿缽滿。
每每看到那些人油膩而虛偽的嘴臉,他就發自內心感到噁心。
這些連小孩子都保護不了的人,憑什麼擁有如此安逸的人生呢?他們付出過什麼嗎?他們做過一件好事嗎?
那個殺了惡霸的人,那個救了自己和劉展飛的人,為什麼早已長眠地下?
這不公平!
他很想毀了洛觀村擁有的一切,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直到有一天,已經長大的夥伴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少年名叫鄒鳴,清秀白淨,穿著昂貴的衣服,但他輕而易舉地認出——站在自己對面的人是劉展飛!
展飛沒有死!展飛回來了!
和劉展飛一同回來的,還有劉旭晨的骨灰。
他們在劉家挖了一個很深很深的坑,將骨灰盒埋了進去。
劉展飛平靜地講起這些年的經歷,還有劉旭晨的死因,最後輕聲說:「我要報仇。」
他站起來,與劉展飛雙手交握,毫不猶豫,「展飛,我幫你。」
從決定「幫忙」的一刻起,他就已經下定決心——幫你報仇,也護你周全。
活著沒有什麼意義,如果不是劉展飛在懸崖邊挽留下他,如果不是劉旭晨殺死了錢毛江,他恐怕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庸庸碌碌多活這麼多年,能夠幫唯一的朋友報仇,順道讓洛觀村虛偽的眾人自食其果,大概是他人生里唯一有意義的事。
劉展飛的計劃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但要在眾目睽睽下燒死周良佳三人,風險實在是太大。
他勸劉展飛換其他的方式,同樣是燒死,去廢棄的村小燒也不錯,在虛鹿山東側的秘密基地燒也不錯。
可劉展飛執意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焚燒那三人,說只有這樣,才是真正的復仇。
他沒有再提出異議,與劉展飛保持著不為人知的聯繫,盡力滿足劉展飛的各種要求。
這幾年,他偶爾能感到「活著」的真實感了——自己不再是一具得過且過的行屍走肉,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有「理想」的、活生生的人!
但諷刺的是,只有在策劃別人的死亡時,才有這種感覺。
有一次,他去洛城,劉展飛帶他四處走走看看,經過一家店時,買了個小玩意兒送給他。